第23章 筆戈喋血·待定終章
- 重生2000年:從悔恨中崛起
- 負債東瓜
- 4863字
- 2025-07-13 23:42:09
高考的清晨,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硝煙味,比教導大隊的肅殺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縣一中考場外,人頭攢動。送考的家長眼神殷切,考生們或緊張踱步,或抱書默誦,空氣中充滿了壓抑的、臨戰前的死寂。
鄭飛站在人群邊緣,像一塊被遺忘在戰場角落的殘破盾牌。深藍色的舊校服套在他依舊單薄的身體上,空蕩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臉色是病愈后特有的、褪不去的蒼白,眼窩深陷,但那雙眸子深處燃燒的火焰,卻比教導大隊任何一次訓練時都更加幽暗、更加凝練,如同淬火后收斂了所有光芒、只余純粹鋒銳的刃口。
他拒絕了父母陪同的請求。母親紅腫的眼睛和父親欲言又止的沉重,只會徒增壓力。他的準考證,連同那張已經磨出毛邊的“合格(待定觀察)”評定表復印件,被仔細地疊放在貼身的口袋里,緊貼著那顆被標注了無數次“待定”、此刻卻在胸腔里沉穩搏動的心臟。口袋里還裝著醫生開的急救藥:硝酸甘油,還有一小瓶強效的β受體阻滯劑——這是他在與主治醫師長達半小時的“談判”后,以“簽字畫押、后果自負”為代價換來的最后保障。
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精準地鎖定了那個肥胖的身影——王浩。王浩正被幾個跟班簇擁著,臉上帶著刻意夸張的輕松和自信,唾沫橫飛地說著什么,目光卻時不時陰冷地掃向鄭飛這邊。當他接觸到鄭飛那冰冷刺骨、毫無波瀾的眼神時,肥胖的身體不易察覺地僵了一下,臉上那虛偽的輕松瞬間凝固,一絲難以掩飾的忌憚和怨毒爬上眼底。鄭飛在ICU里那如同惡鬼般的回眸,以及少校不可思議的“暫留觀察”決定,如同兩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頭。但他很快又擠出一個更加惡意的笑容,用口型無聲地挑釁:“廢物,等著再進ICU吧!”
鄭飛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所有的憤怒、仇恨,都被他死死壓縮進那團幽暗的火焰深處,化為最純粹的、冰冷的燃料。今天,不是用拳頭解決恩怨的日子。戰場,在考場內。武器,是這支筆。
進入考場。熟悉的座位,靠窗角落。他緩緩坐下,動作依舊帶著大病初愈的滯澀。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涌入肺部,左肋深處傳來熟悉的、頑固的鈍痛,心臟的搏動似乎也因環境的壓力而略微加速。他立刻閉上眼,在腦海中瞬間閃回:教導大隊煤渣地的冰冷,鐵絲網倒刺的森然,器械庫灰塵彌漫的窒息,少校那雙深潭般冰冷的眼睛,以及那張染血的、寫著惡毒詛咒的紙條!
“給我活著!好好活著!把書讀穿!把題做透!”
少校的話語如同驚雷,瞬間驅散了所有雜念和身體的不適!一股沉凝的、如同鋼鐵般的意志瞬間灌注全身!他睜開眼,眼底再無一絲波瀾,只剩下純粹的、冰冷的專注。
試卷發下。語文。鄭飛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迅速掃過題目。基礎題,字音字形,不再是扭曲的蝌蚪,李梅筆記上清晰的重點和反復的抄寫,讓答案如同本能般浮現。他沉穩落筆,速度不快,卻異常堅定,字跡雖因手部微顫而不夠美觀,卻力透紙背!閱讀理解,文章依舊晦澀,但他不再急躁。他調動起前世在社會底層掙扎時練就的、洞悉人心和潛臺詞的本能,結合李梅筆記中對閱讀技巧的梳理,冷靜地分析、歸納。心臟在胸腔里沉穩地搏動著,雖然依舊伴有早搏,但頻率在可控范圍,每一次異常的跳動都被他強大的意志力強行壓制下去,仿佛那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背景噪音。
作文題目:《跨越》。鄭飛幾乎沒有停頓。教導大隊的煤渣地、鐵絲網、器械庫的屈辱、ICU的生死線、病床上孤燈下的抄寫…一幕幕畫面在腦海中奔涌、碰撞!這不是虛構的抒情,這是一場用血淚書寫的真實跨越!筆尖如同灌注了千鈞之力,在作文紙上疾馳!沒有華麗的辭藻堆砌,只有最樸素的敘述和最洶涌的情感宣泄!字字泣血,句句含淚!身體的疼痛、肋骨的束縛、心臟的警報,此刻都化為了筆尖的力量!他寫得酣暢淋漓,仿佛要將這半年來所有的壓抑、痛苦、不屈和希望,全部傾瀉在這方寸之間!
當語文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鄭飛平靜地放下筆。前面的題目基本答滿,作文寫完最后一個句號。他沒有檢查,也不需要檢查。他只知道,他傾盡了全力,榨干了這具殘破身體和這顆“待定”心臟里的每一分潛能。
走出考場,短暫的休息。鄭飛靠在一棵大樹下,避開喧囂的人群。他悄悄摸出口袋里的藥瓶,干咽下一片β受體阻滯劑。藥效需要時間,他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快速復盤李梅筆記中數學的核心公式和常考題型框架,如同戰士在擦拭槍械,準備下一場廝殺。
下午,數學。真正的煉獄。
試卷展開,那些復雜的符號和圖形如同冰冷的堡壘,散發著拒人千里的寒意。鄭飛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幾分。他立刻凝神,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第一道選擇題。題干很長,條件復雜。他摒棄所有雜念,如同拆解一枚危險的炸彈,逐字逐句分析,在草稿紙上列出已知和所求。一個清晰的思路漸漸浮現!他沉穩落筆,選擇了答案。開局順利!
然而,堡壘的堅固遠超想象。填空題開始出現陷阱,計算量陡增。一道立體幾何與函數結合的綜合題,圖形在他眼前扭曲旋轉。他嘗試了幾種方法,都卡在某個節點無法突破。額頭的冷汗悄然滲出,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左肋的鈍痛變得清晰,心臟的早搏似乎也頻繁了一些!煩躁的苗頭剛剛升起,他立刻在腦海中再次閃回那張染血的紙條和王浩獰笑的臉!“用腦子!用成績!”少校的怒吼如同冰水澆頭!
他猛地甩開無效的思路,不再糾纏!直接跳過!攻向下一個目標!時間就是生命!他如同最冷酷的獵手,在題海中精準地識別著相對容易的“獵物”,快速收割分數。遇到硬骨頭,絕不戀戰,果斷標記,繼續推進!他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運轉著,李梅筆記上的知識點、例題解法如同精密的零件庫,被快速提取、組合、嘗試。身體的疲憊和心臟的負荷被強行忽略,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筆尖與紙張的摩擦上。
考場另一側,王浩看著鄭飛那雖然緩慢、卻異常沉穩堅定的答題姿態,看著他偶爾因劇痛而微微蹙眉卻瞬間平復的側臉,一股巨大的煩躁和不安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鄭飛沒有崩潰!沒有倒下!甚至沒有他預想中的慌亂!那張“重生”的底牌,在高考這個絕對理智的戰場上,似乎失去了預期的殺傷力!不行!不能讓他得逞!王浩的小眼睛里閃爍著陰冷的光。他放棄了繼續答題,開始用最隱蔽的方式制造干擾:頻繁地清嗓子、用力地咳嗽、故意將筆掉在地上、身體不安分地晃動椅子…試圖用這些細微卻持續不斷的噪音和動作,打斷鄭飛的節奏,點燃他那顆“待定”心臟的導火索!
鄭飛感受到了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惡意干擾。每一次咳嗽、每一次異響,都像針一樣扎在他高度集中的神經上。心臟的早搏果然開始變得密集、沉重!胸口傳來憋悶感!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巨大的憤怒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他幾乎要轉頭,用眼神將那小人撕碎!
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腦海中,少校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驟然浮現!冰冷,銳利,帶著洞穿一切的力量!
“打碎了骨頭,也能用意志把自己重新拼起來、還能繼續沖鋒的兵!”
沖鋒!不是無謂的纏斗!
鄭飛猛地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意志力,將那股沸騰的殺意和憤怒,如同鍛打燒紅的鐵塊般,狠狠地壓回心底最深處!轉化為更加冰冷的專注!他不再理會任何來自王浩的干擾!他調動起在教導大隊障礙場上練就的、屏蔽一切雜念、只專注于腳下每一寸土地的本能!他將王浩那些惡心的噪音和動作,徹底屏蔽在感知之外!他的世界,只剩下眼前的題目、手中的筆、和腦海中飛速運轉的邏輯鏈條!
他重新投入戰斗!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更加凌厲的軌跡!跳過王浩制造的噪音陷阱,直撲那道之前卡住的立體幾何綜合題!一個全新的、極其大膽的輔助線添法在腦海中靈光乍現!他毫不猶豫,落筆如風!復雜的空間關系在清晰的線條下豁然開朗!答案水落石出!
時間在無聲的搏殺中飛速流逝。當鄭飛終于攻克了最后一道有把握的中等難度大題,抬頭看表時,距離考試結束僅剩十五分鐘!而試卷上,還有兩道壓軸大題,如同兩座不可逾越的雄關,橫亙在通往高分的路上!其中一道,正是那道結合了復雜函數、數列與幾何的終極難題!
汗水順著鄭飛的下頜滴落在卷面上。體力的透支、精神的高度緊繃、心臟持續不斷的抗議(早搏已經連成串,胸口憋悶感越來越重),都達到了極限!眼前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金星和黑霧。他摸出口袋里的硝酸甘油,猶豫了一瞬。這是給心絞痛準備的,此刻用,風險未知。但他別無選擇!
他迅速將一片硝酸甘油壓在舌下。一股強烈的辛辣感和涼意瞬間在口腔彌漫開來,直沖頭頂!緊接著,是血管擴張帶來的輕微眩暈和頭部脹痛!但神奇的是,胸口的憋悶感似乎減輕了一絲,心臟的狂跳也略有平復!大腦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刺激強行注入了一針清醒劑!
就是現在!
鄭飛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瞬間刺向那道壓軸題!題干冗長復雜,條件環環相扣。他不再試圖完全理解所有細節,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抓住核心變量和所求目標!他調動起這半年來在病床上、在孤燈下,用血淚反復錘煉出的、近乎直覺的解題本能!不再追求完美的邏輯推導,而是尋找最直接、最暴力的突破口!
一個極其大膽的假設在腦中成型!他不再猶豫!筆尖如同戰場上的刺刀,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在答題區域疾馳!跳步!省略!直接運用高階公式!用最簡略卻關鍵的計算串聯起核心步驟!他不再追求過程的完美,只求在有限的時間內,將那個關鍵的答案,如同攻城槌般,狠狠砸在試卷上!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急促而尖利的沙沙聲!字跡因為極速和用力而顯得更加潦草,甚至有些狂野!他的身體因為劇烈的腦力消耗和藥物的作用而微微顫抖,額頭的青筋根根暴起,臉色由蒼白轉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心電監護(無形的)仿佛在耳邊尖叫,但他充耳不聞!他的全部世界,都濃縮在那道題上!濃縮在那支筆尖上!
“叮鈴鈴——!”
刺耳的交卷鈴聲如同最后的沖鋒號,驟然響起!
鄭飛的筆尖,在鈴聲落下的最后一秒,堪堪寫完了那道壓軸題的最后一行答案!一個簡潔卻至關重要的數字!他甚至來不及檢查,來不及思考是否合理!
他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前陣陣發黑,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不規則地擂動著,帶來強烈的眩暈和瀕死的窒息感!舌下的硝酸甘油藥效正在退去,血管擴張帶來的頭痛和虛弱感洶涌襲來!他死死抓住桌沿,才沒有當場栽倒。
試卷被收走。鄭飛掙扎著站起身,腳步虛浮地走出考場。外面刺眼的陽光讓他眼前一花。他扶著墻壁,才勉強站穩。身體內部的警報聲(劇烈的心悸、早搏、頭痛、虛脫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就在這時,王浩那肥胖的身影帶著幾個跟班,故意擋在了他的必經之路上。王浩的臉上沒有了之前的得意,只剩下一種氣急敗壞的陰郁和難以置信。鄭飛那堅持到最后、甚至還在最后關頭狂寫壓軸題的姿態,徹底擊碎了他的預想!
“哼,裝模作樣!就你這破身體,還能寫壓軸題?蒙的吧?還是抄的?”王浩的聲音尖利,充滿了惡毒的嘲諷,“別以為少校給你留條縫你就能鉆過去!‘待定’就是‘待定’!你這顆破心,早晚得爆!等著瞧吧!”
鄭飛緩緩抬起頭。陽光刺得他瞇起了眼,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布滿了冷汗。但他的嘴角,卻極其緩慢地、艱難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勾起一個冰冷到極致、卻又帶著無盡嘲諷和勝利意味的弧度。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深陷在眼窩里、此刻卻燃燒著如同地獄業火般光芒的眼睛,死死地、如同看死人一樣,看了王浩一眼。
那一眼!
冰冷!兇戾!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蔑視和一種“大局已定、你奈我何”的絕對掌控感!
仿佛在說:我的戰場,已經打完。而你,王浩,你的末日,才剛開始清算!
王浩被這眼神看得渾身一顫,如同被最毒的蛇盯上,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到頭頂!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肥胖的臉上血色盡褪!所有惡毒的咒罵都噎在了喉嚨里!鄭飛那冰冷的、帶著勝利嘲諷的眼神,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量!它無聲地宣告著:在高考這個終極戰場上,他王浩,一敗涂地!
鄭飛不再停留,拖著如同灌滿鉛、隨時可能散架的身體,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穿過人群,朝著校門的方向走去。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投在喧囂散去的校園路面上。影子有些佝僂,步伐有些踉蹌,每一步都伴隨著身體內部劇烈的痛苦和心臟沉重的哀鳴。
但他挺直了腰桿。
他的右手,緊緊按在胸口。
那里,貼著心臟的位置。
一張準考證。
一張寫著“合格(待定觀察)”的評定表復印件。
還有一顆,在血火與筆鋒中,完成了最終淬煉的、“待定”之心。
它沉重地搏動著,帶著硝煙與墨跡的氣息,如同勝利歸來的戰鼓,在夕陽的余暉中,敲響著無聲的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