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將身子貼緊冰涼的墻壁，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透過窗欞縫隙，她看見林婉心正款步上前，皓腕輕抬，將食盒里的桂花糕擺在案頭，發間珠釵隨著動作輕晃，映得她眉眼愈發楚楚動人。

“國師大人若還生氣，便罰婉心跪在這里吧。”林婉心跪坐在蒲團上，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

蘇晚屏住呼吸，卻見謝明淵靠在太師椅上，指尖把玩著一枚墨玉扳指，漫不經心道：“罰你？倒不如罰送你入府的守衛——畢竟有些人，總愛打著糕點的幌子，行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林婉心臉色驟變，手中帕子險些滑落：“國師這話...婉心不明白。”謝明淵突然起身，玄色衣袍掃過案幾，桂花糕的甜膩香氣混著他身上的松香撲面而來。他俯身逼近時，蘇晚看見他眼底翻涌的寒意，與昨日拋玉佩時的狡黠判若兩人。

“前日你故意打翻茶盞，今日又買通守衛，究竟是哪只手不聽話？”謝明淵話音未落，林婉心已被他扣住手腕。

蘇晚心頭一緊，正要沖進去，忽聽得謝明淵冷笑：“不過你該慶幸——若換作旁人，此刻這雙手，怕是要和那些碎瓷片作伴了。”

林婉心眼睛紅通通的，聲音抖個不停：“國師大人，我真的喜歡你。上次在客廳摔了茶杯，是想找機會和你多說說話；今天帶桂花糕來，也是擔心你天天忙公務累著……”

她緊張地揪著衣服角，偷偷看了眼謝明淵，見他臉色冷冰冰的，眼淚馬上就掉下來了，“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這樣了。”

謝明淵歪在椅子上，手里轉著黑玉戒指，聽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喜歡？喜歡就是花錢收買門衛，偷偷溜進書房？”他突然“啪”地把戒指拍在桌子上，嚇得林婉心一哆嗦，“你們尚書府就是這么教你做事的？”

林婉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帶著哭腔：“是我不對，國師大人，您別生氣了。”謝明淵冷著臉不說話，她咬著嘴唇，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過了好一會兒，見謝明淵還是沒反應，她猛地爬起來，轉身跌跌撞撞地跑開了，背影看起來又委屈又狼狽。

林婉心跑遠后，書房里安靜得能聽見呼吸聲。謝明淵皺著眉頭，盯著地上沒收拾的桂花糕發呆，嘴里嘟囔著：“凈添亂。”

他隨手把桌上的東西推到一邊，一屁股坐下來，開始翻起公文，可翻了幾頁，又煩躁地把文書扔回桌上。

躲在窗外的蘇晚，等了半天沒動靜，心想應該沒事了，剛想偷偷溜走，腳下的枯枝“咔嚓”一聲脆響。謝明淵耳朵尖，立馬喊了句：“誰在那？”蘇晚嚇得一哆嗦，慢慢從樹后面挪出來，干笑著說：“巧啊，我路過......”

“路過？”謝明淵挑了下眉毛，站起來朝她走過去，“躲在外面看半天熱鬧，現在想走？沒那么容易。”他伸手攔住蘇晚的去路，“說說，你到底來干什么？”蘇晚心里直打鼓，一邊想著怎么糊弄過去，一邊后悔自己好奇心太重，這下怕是要惹上麻煩了。

蘇晚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我就是......就是路過想看看熱鬧！”謝明淵雙臂抱在胸前，盯著她不說話，眼神讓她心里直發毛。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伸手，嚇得蘇晚一縮脖子，結果他只是從她頭發上拈走一片樹葉。

“看夠了？”謝明淵把樹葉隨手一扔，“以后別干這種傻事。”蘇晚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了眼睛。見她這反應，謝明淵嘆了口氣：“行了，走吧。”蘇晚愣了一下，趕緊點頭，轉身就想溜。

“等等。”謝明淵又叫住她。蘇晚心里一緊，慢慢轉過來。只見謝明淵從桌上拿了塊帕子，扔給她：“擦擦汗。”

蘇晚這才發現自己額頭全是汗，尷尬地接過帕子，小聲說了句“謝謝”，攥著帕子一路小跑離開了。

等她跑遠，謝明淵望著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翹了翹，又搖搖頭，轉身回書房繼續忙公務去了。

蘇晚攥著那塊帕子往回走，一路上心里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砰砰直跳。她一邊走一邊想，今天這事也太懸了，差點就被抓包，以后可不能這么冒失了。

可走著走著，她又忍不住把帕子湊到鼻子邊聞了聞，上面有股淡淡的藥香，是謝明淵身上常有的味道。

另一邊，謝明淵回到書房，剛坐下準備接著看公文，卻怎么也靜不下心。林婉心的哭鬧、蘇晚驚慌失措的樣子，不停地在他腦子里打轉。

他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把手里的毛筆一扔，起身走到窗邊。望著蘇晚離開的方向，他小聲嘀咕：“這丫頭，一天天凈讓人操心。”

到了晚上，蘇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把疊得整整齊齊的帕子放在枕頭邊，盯著天花板發呆。

想著白天謝明淵說的話和看她的眼神，心里就像揣了只小鹿，亂撞個不停。

而書房里，謝明淵對著滿桌的文件發愣，最后干脆把燈吹滅，躺到床上，可翻來覆去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睡著。

第二天一早，蘇晚早早爬起來，把洗干凈的帕子疊好放兜里。她特意繞開御花園，生怕再撞見林婉心。

到了欽天監，剛坐下準備干活，就聽見同事說：“國師大人在找你，讓你去書房一趟。”

蘇晚嚇得手一抖，差點把墨汁打翻。她慢慢往書房走，腿都有點發軟。到了門口，她深吸一口氣敲門進去，就看見謝明淵坐在桌前，面前堆著一堆文件。

“帕子還了？”謝明淵頭也不抬地問。蘇晚趕緊掏出來放在桌上：“洗干凈了。”

謝明淵這才抬頭看她一眼：“昨天林婉心的事，別往心里去。”蘇晚愣了一下，點點頭說知道了。

正準備走，謝明淵又叫住她：“最近宮里要辦觀星宴，你幫我整理下往年的星象記錄。”

蘇晚忙答應下來。臨走時，她發現謝明淵桌上放著她昨天掉的發簪，正想開口問，就聽謝明淵說：“看什么，還不快去干活？”蘇晚只好趕緊跑了。

蘇晚一路小跑來到檔案室，屋內彌漫著陳舊紙張特有的氣息。

推開斑駁的木門，霉味混著灰塵撲面而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借著從窗欞透進來的細碎陽光，她踮著腳在密密麻麻的木架間尋找，指尖拂過布滿灰塵的檔案盒，揚起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飛舞。

正當她踮腳去夠頂層的盒子時，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她嚇得差點摔下來，慌忙回頭，卻見謝明淵倚在門框上，手中端著一盞茶，目光似笑非笑：“這么笨手笨腳，若是摔著了，誰來整理這些？”

蘇晚漲紅了臉，小聲嘟囔：“還不是因為大人突然出現嚇我一跳。”

謝明淵挑眉走進來，放下茶盞，伸手取下她夠不到的盒子。兩人靠得極近，蘇晚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藥香。

“下月觀星宴，皇上要宴請各國使臣。”謝明淵忽然開口，聲音低沉，“星象推演若出半點差錯，欽天監都要擔責。”

他低頭時，發間的玉冠輕輕晃動，“你做事仔細些，別再像偷聽那次一樣莽撞。”

蘇晚的臉更燙了，剛要辯解，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謝明淵神色一凜，迅速退開，抬手將她鬢邊散落的碎發別到耳后，動作自然得仿佛習慣已久。

門被推開的瞬間，他已恢復了清冷的神色，只剩蘇晚心跳如擂鼓，耳畔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