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庚望著臺上陳康與白靈溪、穆容雪對峙的架勢，周身散出的化勁威壓如實質般碰撞，空氣都似凝了霜。

他與鶴絕意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默契。

副統領之位已得，目的已然達成。

化勁境的爭斗，先天境摻進去不過是徒增傷勢，犯不著在此刻耗損元氣。

兩人身形微動，幾乎同時縱身躍下擂臺，落在涼棚邊緣，隔著人群望向臺上，神色平靜，再無半分戰意。

高臺上，陳天內目光掃過，也不多言，只抬手示意三人準備。

日頭漸升，已過辰時。

這般纏斗持續近半個時辰，直到日頭爬到頭頂，白靈溪終是被陳康一拳震得氣血翻涌，退到擂臺邊緣，素白的裙擺沾了塵土，已然力竭。

穆容雪見勢難敵，也收了掌勢，退到一旁。

陳康立在臺中央，玄色勁裝被汗水浸透，胸膛劇烈起伏，卻仰起頭發出一聲暢快的笑，聲震四野。

陳天內望著這一幕，高聲宣布：“統領之位，陳康，得選！”

日光正盛，照在陳康身上，那身汗水折射出的光，混著他臉上的桀驁，倒有幾分睥睨周遭的氣焰。

怒安立在涼棚下，手按佩刀，目光掃過臺上五人，又落向臺下其余二十五位晉級者，沉聲道：“副統領、統領之位已定，三十人隨我回縣府。”

“令牌已備好，縣府西側院也騰了出來，往后便是你們當值之處。”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自明日起，卯時三刻點卯，酉時散值，每月休沐三日，輪值不得有誤。”

這話落在眾人耳中，像是一塊石頭落進湖心，蕩開層層漣漪。

有俸餉可領，有官身護體，家中若有務農經商的，憑這令牌便能減免不少賦稅，便是尋常農戶，家里出了個帶官身的，在鄉鄰間也能挺直腰桿，再不必看人臉色。

這哪里是個職位，分明是一道跨階層的門檻。

先前擂臺上的血與汗，此刻都化作了心頭的踏實。

李長庚站在人群中，聽著周遭壓抑不住的輕喘，望著那些或激動、或感慨、或暗自慶幸的臉，心中了然。

這些人拼盡全力，圖的不過是這“官身”二字帶來的安穩與體面。

有了這身份，往后修行資源能從俸餉里出，家族能借勢站穩腳跟，便是尋常日子，也比從前多了幾分底氣。

雖說是輪值當差，看似被束縛，可比起那看不見頭的苦熬，這點“不自由”，又算得了什么？

眾人心中各有盤算，臉上卻都帶了幾分恭順，齊齊應道：“我等遵命！”

怒安不再多言，轉身帶著兵卒先行離去。

趙山河見穆容雪歸隊，臉上的笑意藏不住，捋著胡須朗聲笑道：“容雪，你今日在擂臺上的表現，穩得住陣腳，也懂得審時度勢，沒給振威武館丟臉，好！”

穆容雪斂衽行禮：“全憑掌門平日教導。”

李長庚也跟著躬身：“掌門，我與容雪師姐需隨怒安大人去縣府領令牌，先行告辭了。”

趙山河擺了擺手：“去吧，到了那邊謹守本分，莫要失了分寸。”

兩人應聲，轉身跟上前往縣府的隊伍。

路上，晨光透過樹梢灑在青石板上。

穆容雪側頭望向身旁的李長庚，眸中滿是難掩的驚嘆，語氣里帶著真切的贊許：“長庚師弟，你入武不過一月，便從初窺門徑到先天境，還能在混戰中穩占一席，這份進境，便是放眼整個南亭縣的年輕一輩，也無人能及。”

“往后的成就，怕是難以估量。”

這話既是她的真心贊嘆，也藏著幾分家族的考量。

父親穆白良近來常跟她提及李長庚，言語間滿是推崇，反復叮囑她，兩人將同為副統領，是同僚更是同門，務必打點好關系。

李長庚這等天賦與心性，絕非池中之物，日后的位置定然遠不止于此，提前結下善緣，對穆家百利而無一害。

李長庚聽出她話里的真誠，也明白其中的分寸，坦然頷首：“師姐謬贊了，能有今日，離不開掌門的指點，也多虧師姐在擂臺上的照拂。”

“你我同門一場，往后同在職場，互相關照是應當的。”

他對穆容雪并無排斥，擂臺上她的維護與配合，確實幫他省了不少麻煩，如今同為武部同僚，維持融洽的關系，對雙方都有益無害。

縣府內的青石板路被掃得干干凈凈，兩側的廊柱漆色鮮亮，透著股肅穆之氣。

怒安停下腳步，轉過身，目光如炬掃過身后三十人，沉聲道：“你們能站在這兒，便是南亭縣最年輕、最有潛力的武者。”

“半年后的百縣大比，我不希望看到你們給縣里丟人。”

“縣府武庫已為你們備好藥材、樁法圖譜和各式技藝法門，只要有能耐，盡管去取。”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接下來分屬職司。”

“陳統領可領九名副官，四位副統領各帶四人，余下二十五人，自行擇主投靠。”

話音剛落，人群便起了騷動。

李長庚身前很快圍攏了不少人，個個臉上帶著熱切。

一月破先天的天賦擺在那兒，跟著這樣的潛力股，哪怕只是混個臉熟，日后也少不了好處，總好過跟著那些進境平緩的。

“長庚大人，屬下愿歸入您麾下！”

“我在先天境浸淫三年，樁功還算扎實，定能幫上忙！”

李長庚目光在人群中掃過，指尖微動，感知著周遭的氣息。

他對這些人素無了解，只能憑內勁強弱判斷。

很快，他從中選出四位氣息最沉穩凝練的，沉聲道：“就你們四人吧。”

被點到名的四人面露喜色，連忙應聲，其余人雖有失落，卻也不敢多言，轉身去尋其他主官。

陳康那邊早已選好九人，皆是先天境中實力不俗之輩，穆容雪、白靈溪、鶴絕意也各自挑了人，很快便分配完畢。

怒安見人數已定，點了點頭：“事已安排妥當，你們先去武庫領令牌，熟悉下當值之處，余下時間便可自行修煉，莫要懈怠。”

說罷，他轉身便走，留下眾人在原地，或興奮、或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