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玉看著李長庚坦然應下的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明明只需拒絕就能穩穩握住名額，偏要多此一舉……

她撇了撇嘴，心里又氣又急，卻也知道李長庚的性子，定是勸不回的。

趙山河見狀，點頭道：“既如此，你二人便去外院演武場分個高下吧。”

“拳腳底下見真章，誰贏了，這名額便歸誰。”

消息很快傳到外院，演武場上原本練樁的弟子紛紛停了手，自覺讓出中央場地。

眾人圍在四周，目光灼灼地望著場中。

先天境的比試，可不是天天能見到的。

“聽說了嗎？郭師兄和李師弟要比一場，爭最后一個武部名額！”

“郭師兄熬了兩年才突破，李師弟入館一月就先天……這要是打起來，誰能贏？”

“不好說不好說！但這種層級的打斗，光是看著就長見識！若是能從他們的招式里悟透幾分內勁運轉的門道，那可真是賺大了！”

議論聲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場地中央，連廊下曬太陽的老仆都拄著拐杖湊了過來，生怕錯過這難遇的好戲。

郭百川對著李長庚拱了拱手，臉上帶著幾分歉意，語氣卻透著孤注一擲的決絕：“李師弟，多謝你肯給我這個機會。”

“但這名額對我太重要，今日我不會留半分力氣，若有冒犯，日后定當賠罪。”

李長庚神色平靜，淡淡道：“不必賠罪，使出全力便好。”

郭百川深吸一口氣，眼中再無猶豫。

他出身寒門，進武館兩年，每日天不亮就去劈柴換藥材錢，夜里就著月光練樁到力竭，為的就是這一個能讓全家脫胎換骨的機會。

此刻名額就在眼前，他哪有留手的道理？

“喝！”郭百川低喝一聲，周身氣血猛地爆開，先天境的內勁盡數灌注雙臂，拳頭帶著破風的銳響直撲李長庚面門。

這一拳凝聚了他兩年苦修的精髓，拳風里竟帶著股豁出去的狠勁，連空氣都被攪得獵獵作響。

李長庚站在原地未動，直到郭百川的拳頭離面門不過尺許，他才緩緩抬手。

沒有花哨的招式，就是簡簡單單一拳遞出，拳速不快，卻帶著五行交融的沉凝力道。

兩拳相觸的剎那，郭百川只覺一股沛然巨力順著手臂涌來，像是撞上了整塊渾然天成的巖石。

他引以為傲的內勁在這股力量面前瞬間潰散，胸口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喉頭一甜，整個人竟如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咚”地撞在演武場的木樁上，滑落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李長庚收拳而立，指尖的五色光暈悄然隱去，仿佛剛才那一拳不過是隨手撣去灰塵。

場邊一片死寂，眾人望著倒地的郭百川，又看看氣定神閑的李長庚，半晌才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這差距，也太懸殊了。

郭百川趴在地上，臉色灰敗如死灰，渾身的力氣像是被那一拳抽干了，連眼神都散了大半。

他掙扎著撐起身子，才發現自己除了后背撞在木樁上有些發麻，竟沒受什么重傷。

這分明是李長庚留了手，否則以剛才那拳的力道，他此刻怕是已經骨斷筋折。

“多謝師弟手下留情。”郭百川對著李長庚深深一揖，聲音里滿是苦澀，“這名額，確實該是你的。”

說罷，他拖著沉重的腳步，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演武場。

場邊弟子們炸開了鍋：

“一拳就完事了？”

“郭師兄這兩年可不是白練的，怎么會這么不經打？”

“李師弟這實力也太嚇人了吧！剛突破就這么猛？”

眾人看得熱鬧，卻大多只瞧出李長庚遠勝郭百川，至于那一拳里藏著的五行交融的妙處，還有收放自如的內勁掌控，他們是半點沒看出來。

唯有趙山河站在廊下，捻著胡須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這小子的實力……比容雪還差著一線，畢竟容雪的化勁境已能做到勁透于內，收發由心。

可他這一拳里的圓融感，五樁內勁渾然一體，竟是連容雪都未必能及！

不甚圓滿，勝于圓滿。

李長庚這一拳，五股內勁雖未完全融成一團，土的沉凝里還帶著火的燥，水的柔韌中仍藏著金的銳，恰是不甚圓滿的模樣。

可正因這般未臻極致的生澀，反倒讓力道有了流轉的余地，收放之間留著三分余勁，比穆容雪那滴水不漏的化勁境，多了幾分破而后立的生機。

圓滿雖穩，卻易困于定勢。

留著三分缺憾，反能在交鋒中生出變數。

一月時間，不僅突破先天，還將五樁練到這般交融的地步……

趙山河望著場中那個身形挺拔的年輕人，忽然覺得，自己先前還是看走了眼。

此子成就只會遠超我等……

他輕輕嘆了口氣，眼底卻藏不住笑意。

假以時日，待他將那三分缺憾補足，又或是借這份不圓滿走出新的路子，別說南亭縣，便是放眼整個楚國，怕是也難有幾人能及。

振威武館，怕是要因這小子，迎來未有的風光了。

陳家大院的朱漆大門外，兩尊石獅怒目圓睜，嘴角的涎水在日頭下泛著油光，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威嚴。

剛跨進門檻，喧囂聲便如潮水般涌來，震得人耳膜發顫。

院中青石板鋪就的空地上，一座丈許高的擂臺赫然矗立，黑檀木搭成的臺柱上纏著猩紅綢帶，被風卷得獵獵作響。

臺下早已圍滿了人，三教九流混雜其間，有穿綾羅綢緞的富家子弟搖著折扇，還有些腰間別著短刀的江湖客……

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周遭，空氣中彌漫著汗水、劣質酒氣與隱隱的火藥味。

擂臺旁搭著幾排涼棚，棚下擺著太師椅與八仙桌，縣里有頭臉的人物大多聚在這兒。

趙山河領著李長庚五人剛走近，便有穿著錦袍的陳家管事快步迎上來，臉上堆著笑：“趙掌門可算來了，就等您呢！”

說著引著眾人往最前排的涼棚去。

涼棚里涼風習習，桌上擺著瓜果點心。

穆青玉挨著李長庚坐下，剛拿起塊杏仁酥，見他望著擂臺上的劃痕出神，便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他：“師弟，你可知道咱縣城里，實力最強的那幾個？”

李長庚回過神，這一月除了練樁便是啃藥，連武館大門都鮮少踏出，對這些傳聞確實一無所知，便順著她的話問：“師姐給說說？”

穆青玉咬了口杏仁酥，碎屑沾在唇角，說話時帶著點含糊的甜香：“首先是化勁強者，這次參賽的就三位。”

“我姐你見過了，余下兩位，其中一人為陳家三公子陳康，三月前便破了境，聽說他練的‘地崩拳’已能一拳碎碑，是三人里最橫的。”

“還有白家大小姐白靈溪，比我姐早突破半天，一手家傳‘流云掌’柔中帶剛，實力估計跟我姐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