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都不記得了
- 婉轉山河:從棄女到太后
- 扶搖書野
- 2190字
- 2025-07-08 19:24:19
徐延景沒目光依舊鎖在徐妍婉臉上。
“麻煩伯母和明瑾兄了……”
“舍妹這性子,自摔傷后,是愈發古怪了,
在家中便沉默寡言,驚懼不安,如今竟做出翻窗逃家這等荒唐事,還流落那等腌臜之地……
若非明瑾兄及時援手,后果不堪設想。”
“不知……是撞壞了頭,還是……換了個人?”
“換了個人”四個字,精準無比地刺向徐妍婉最恐懼的命門。
徐妍婉藏在被子下的手瞬間攥緊。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才勉強壓制住身體本能的顫抖。
他終于不再掩飾,不再旁敲側擊。
撕開了那層虛偽的平靜。
徐妍婉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冷汗卻瞬間浸透了里衣。
房間里死寂一片。
周明瑾被徐延景這直白到近乎冷酷的質問驚呆了。
張著嘴,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不安地看著床上那團靜止的隆起。
徐延景靜靜地站著,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燈,牢牢鎖著徐妍婉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
驟然繃緊的下頜線條,眼皮下急速顫動的眼球,細微的鼻息起伏。
徐妍婉感覺自己精神防線即將崩塌之際——
一股強烈的、破釜沉舟的沖動,沖上頭頂。
躲不過了。
那就……面對。
用這具身體原主的身份。
用她能想到的唯一、最合理的解釋。
她睜開眼。
那雙因為恐懼和虛弱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
盛滿了淚水,卻倔強地迎上了徐延景冰冷審視的目光。
沒有躲閃,沒有退縮,只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不顧一切的豁出去。
“哥,哥哥……我的頭……”糯糯軟軟的。
軟進周明瑾心里。
“頭……頭好疼!”
她一只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后腦勺,臉上露出極其痛苦的表情。
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洶涌地滾落下來。
“那天摔下去……好黑……好疼……好多東西……都不記得了,模模糊糊的,看什么都……好害怕!”
她語無倫次,聲音哽咽,淚水混著恐懼沖刷著蒼白的臉頰。
“哥哥……哥哥看我的眼神……好冷……像刀子……我……我更害怕了……”
她泣不成聲,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微微顫抖。
眼神里充滿了真實的痛苦、巨大的恐懼和一種孩童般的無助委屈。
她盯著徐延景的眼睛,像是在控訴,又像是在卑微地祈求理解。
那眼神,脆弱到了極點,也真實到了極點——
一個被撞壞了頭、記憶混亂、神智受損、又被兄長冰冷態度嚇壞了的可憐小女孩。
空氣仿佛凝固了。
徐延景臉上的平靜,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他微微瞇起眼睛,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
銳利的審視如同探照燈般,在徐妍婉布滿淚痕、寫滿痛苦和恐懼的臉上反復巡弋。
分辨這突如其來的爆發,究竟是崩潰的真相,還是……孤注一擲的表演?
他沉默著。
房間里只剩下徐妍婉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因為激動和恐懼而略顯急促的喘息。
吳嬤嬤早已驚得手足無措,看著床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徐妍婉,
看看門口臉色莫測的徐延景,只覺得頭皮發麻,大氣都不敢出。
良久。
徐延景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了一個極淺、極淡的弧度。
“哦?”
他輕輕吐出一個字,聲音低沉,像羽毛拂過冰面。
“原來……是撞壞了頭。”
嘴角那抹極淡的弧度,清晰地映在徐妍婉被淚水模糊的視野里。
徐妍婉的心猛地一沉。
那眼神,那語氣,沒有絲毫的松動,只有更深的審視和……
毫不掩飾的嘲諷。
她的“表演”,她的“崩潰”,她的“失憶控訴”。
在他面前,就像一場拙劣的、被一眼看穿的猴戲。
她捂著頭的手無力地滑落,眼淚洶涌得更兇。
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身體軟軟地癱回枕頭上,只剩下無聲的、劇烈的顫抖,仿佛靈魂都在恐懼中瑟縮。
吳嬤嬤站在門口,臉色煞白,看看床上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徐妍婉。
看看門口那個眼神冰冷、嘴角含著一絲譏誚的少年。
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哪里是兄妹?
這分明是……
“徐小郎君……”
吳嬤嬤聲音發顫,硬著頭皮開口,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僵局。
“徐小娘子她……她剛受了驚嚇,身子又弱,實在經不起……您看……”
不敢說重話,只能委婉地祈求。
徐延景的目光終于從徐妍婉那副徹底崩潰的模樣上移開,落在了吳嬤嬤身上。
“吳嬤嬤說的是。”
徐延景的聲音恢復了那種毫無波瀾的平靜。
“舍妹既已‘撞壞了頭’,神思恍惚,記憶有損,更需靜養。
周府清雅,吳嬤嬤照料精心,確是比家中那嘈雜環境更適合‘養病’。”
“撞壞了頭”和“養病”幾個字咬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冰冷的強調。
“只是,這失憶之癥,來得蹊蹺,忘了家中瑣事倒也無妨,若是連至親血脈……”
“煩請明瑾兄,”徐延景轉向周明瑾,微微頷首,姿態無可挑剔。
“舍妹頑疾在身,性情有異,恐擾周府清凈,待她……情緒稍穩,徐家自會派人接回。
這期間,一切用度開銷,徐家自當奉還。”
轉向吳嬤嬤:“麻煩吳嬤嬤了……”
“不敢不敢!徐少爺言重了!”
吳嬤嬤連忙擺手。“少爺吩咐了,徐小姐是貴客,只管安心住下……”
徐延景沒再理會吳嬤嬤的客套,他的視線最后落在徐妍婉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青色直裰的衣角劃過一個利落的弧度,邁步出了房門。
二人腳步聲不疾不徐,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回廊深處。
腳步聲的遠去,帶走籠罩在房間里的冰冷壓力。
吳嬤嬤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
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門口,又看向床上。
徐妍婉淚水無聲地流淌,浸濕了大片枕面。
他看穿了。
他根本不在乎她“撞壞了頭”還是“換了個人”。
巨大的無力感和深沉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她。
逃?
他有方法找到她。
反抗?
她拿什么反抗?
這具八歲孩童的、傷痕累累的身體?
還是周明瑾那不知能維持多久的善意庇護?
吳嬤嬤小心翼翼地靠近床邊,拿起溫熱的帕子,想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姑娘……”
吳嬤嬤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憐惜。
“別哭了……哭壞了身子……”
“唉……咱不想了,不想了……好好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