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蘭臉上那劫后余生的慶幸瞬間凝固,被一種更深的、浸透骨髓的恐懼所取代,他的瞳孔急劇收縮,死死盯著尤廉的背影以及他懷里的東西和手上的盒子,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格里蘭只是個普通的信徒。他記得自己明明是在前往主教堂途中的一個小旅店休息,只是在床上翻了個身……再睜眼,就詭異地摔在了這條陌生的、彌漫著淡淡鐵銹和……腐爛甜腥味?的街道上。
這個叫拜爾斯的鎮子,太詭異了!
路邊那些看似熱鬧的攤販賣的都是些什么鬼東西?!
那個掛著“新鮮肉食”招牌的鋪子,案板上堆砌著腐爛腫脹、形態扭曲難以辨認的動物尸塊,暗紫色的粘液正從邊緣滴落。
旁邊的水果攤,籃筐里塞滿了渾濁發白的眼球,像某種惡心的葡萄。
面包攤更可怕,在發霉長毛的巨大蠕蟲身上上,肥碩的白色蛆蟲在歡快地蠕動鉆爬!而周圍的行人……他們似乎對這一切視若無睹,甚至有人停下來購買那些“眼球”和爬滿蛆的“面包”。
整個世界都透著一股腐爛、扭曲、非現實的瘋狂氣息。
直到……他看到了尤廉。
這個抱著貓、提著蛋糕盒的年輕人,是格里蘭在這個詭異小鎮里遇到的唯一一個看起來像是“活人”的人。
他的眼神清明,與周圍那些麻木或怪異的“居民”格格不入,這才是格里蘭鼓起勇氣向他問路的唯一原因——他像黑暗中的一縷微光。
可現在,格里蘭才看清尤廉懷里抱著什么: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橘貓,那是一只渾身長滿紫黑色、半透明膿皰的“死貓”!
在貓的身上,膿皰鼓脹,仿佛隨時會破裂流出惡心的汁液。
而尤廉另一只手上提著的、他以為是蛋糕的盒子……盒蓋的縫隙處,正在滲出暗紅色的粘稠液體,散發出濃烈的腐肉氣味。
他甚至看到一條細小的、白色的蛆蟲,正從盒蓋邊緣的縫隙里扭動著爬出來,掉落在尤廉的鞋邊。
這個人……這個看起來最正常的人……懷里抱著腐爛流膿的怪物死貓,手里提著裝滿腐肉和蛆蟲的盒子,卻表現得像抱著生日禮物一樣自然。
看上去,今天是什么人的生日,他要給那人過生日。
格里蘭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恐懼像冰水澆遍全身,牙齒都在打顫。
拜爾斯鎮!這個鬼地方他聞所未聞!這里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理解!
“不能就這么走,我必須搞清楚這鬼地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才能真正地離開這里!”格里蘭死死盯著尤廉即將消失在街角的背影,一個念頭瘋狂滋生。
“跟著他……他是這里唯一像‘人’的存在,只有跟著他,或許才能找到答案或者出口。”
“也許,他也跟我一樣是誤入這里的正常人,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漸漸同化。”
格里蘭深吸一口氣,壓下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尖叫,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躡手躡腳地、帶著極致的恐懼和孤注一擲的決心悄悄跟了上去。
他必須萬分小心,絕不能被對方發現。
而這時的尤廉也回到了家。
他站在房門前,由于手里的東西太多而騰不出手,這時,一根觸須悄悄地伸出幫助他打開了房門,等尤廉走入其中后再悄悄把門關閉。
現在天色還早,房間內沒有開燈,顯得有些昏暗,尤廉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就當他在考慮要不要再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上片刻時,卻猛地聽到了廚房內傳來了異響。
不出意外地,他在那邊看到了自己的祖父母,甚至魯姆恩也在。
此時的眾人正在趁塔莉婭還未起床時為她制作一頓大餐,為了塔莉婭的生日,祖父甚至買了一大只火雞塞入了烤爐中。
尤廉忍不住看向那只可憐的雞,渾身發綠,吐著膿水,甚至在注意到尤廉的目光后還眨動了一番死寂的灰暗眼珠,滿眼都是對于死亡的不甘。
“你安心去吧,愿機械主善待你的靈魂。”
尤廉把貓和蛋糕放回了自己房間,也跟著過去幫忙,其他人則是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滿身貓毛的他:“你為什么要帶一只貓回來?”
“這畢竟是塔莉婭的愿望,你們也不希望看到小塔莉婭失望的眼神吧。”
“可漂亮的貓那么多,你為什么要帶回來一只豬!?”
眾人壓低聲音,這句話可就有些傷貓了,尤廉也只能慶幸那只貓聽不懂人話,不然還不清楚她會傷心成什么樣子。
不過若是她真的能聰明到那種地步,大概也不會把自己的體型給吃到那么胖。
“歸根結底,還是查爾森先生太會養豬了……慢著,我怎么也開始這么稱呼一位女士,真是失禮。”
尤廉忍不住在內心斥責起自己的想法來,而后和家人們一起忙碌地完成了這場豐盛的大餐。
當然,這一幕都被躲在窗外悄悄窺探的格里蘭看在眼中。
他的眼神現在已經稱得上是驚悚。
因為此時,他看到一位正常人混在一群臉色異常慘白僵硬的死人中間,滿臉溫和與幸福地同他們一起制作餐品。
而那些被制作出來的食物,也盡是一群不可名狀的異常殘軀。
“我應該去救他嗎?他們會吃了他的!”
格里蘭越想越驚慌,再怎么說,尤廉也是自己在鎮子上見到的唯一一個活人,如果連他都被鎮子給“殺死”,那格里蘭可真的要陷入孤苦無依的狀況了。
“不行。”
格里蘭焦急地在外面轉來轉去,最終還是決定進入屋中。
“我不能就這么坐視不管,我得去提醒他,對!我得去救他!”
格里蘭已經下定了決心,能露出那種溫和表情的人絕非惡人,他必須把他從危機中解救出來。
然而,就當格里蘭的手剛剛碰到這座建筑的大門時——
一只佩戴著黑皮革手套的手忽地從另一個方向伸出,瞬間攥緊了他的手腕,將其骨骼壓迫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