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立柱后縮著個女孩，看著不過十五六歲，懷里緊緊抱著個破書包，半邊臉埋在臂彎里，全身上下都布滿了血污，只露出一雙眼睛格外的亮。

那雙眼在黑暗里亮得驚人，像受驚的幼獸，死死釘在紀白舟臉上。

而紀白舟的視線，也恰好落在那雙眼睛上。

像是兩只在黑暗里突然撞見的獸，都在掂量對方的來意，誰也不肯先移開視線。

紀白舟雖說有點驚訝，但多年的喪尸處理經(jīng)驗還是讓她對周遭的環(huán)境有所防備。

于是，在對面那位眼中閃爍出一絲紅光時，紀白舟及時往前踩了幾步，剛好躲過了后方忽然暴起攻擊的一個游客裝束的尸兄。

應(yīng)急燈仍在忽明忽暗閃爍著，在墻壁上投下片片陰影。

“噠，噠，噠……”

先是輕微的拖沓聲從隧道深處傳來，緊接著，越來越多的腳步聲混在一起，從四面八方傳入了紀白舟的耳朵里。

“吼——”

“嗬——”

第一聲嘶吼劃破寂靜，黑暗中，仿佛有無數(shù)雙渾濁的眼睛亮起，腐爛的面孔從四面八方浮現(xiàn)。

紀白舟下意識一抬頭，搖搖欲墜的天花板下面，一只喪尸倒掛而下，正巧和她打了個照面。

“吼——”

“吼——”

喪尸的吼叫聲越來越大，有的從站臺缺口爬出，有的直接撞碎玻璃護欄，向紀白舟和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仍然愣在原地了的女孩沖了過來。

這些喪尸幾乎沒一個完整的，殘缺的肢體扭曲著，破碎的衣服下露出發(fā)黑的皮肉，腥臭味一陣陣撲鼻而來，令人作嘔。

“吼——”

嘶吼聲、抓撓聲、骨頭摩擦聲交織在一起，眨眼間，整個地鐵站就被涌動的灰黑色身影填滿。

密密麻麻的喪尸堵住每一個出口，連通風(fēng)管道都被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紀白舟：……

我靠，我說怎么外面的喪尸這么少，合著都躲在里面乘涼呢？！

三步并作兩步，紀白舟直接跨到了女孩身邊，手中的越王勾踐劍正卡在一只喪尸的肩胛骨間。

接著，她猛地旋身用力，借著慣性將劍刃從黏膩的骨縫中抽出，溫?zé)嵝瘸舻暮谘樦鴦癸w濺，有一些還粘在了女孩的身上。

“嘶……”

似乎是碰到了什么受傷的地方，女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在這時，整個地鐵站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原本零散游蕩的喪尸們同時停止了動作，腐爛的面孔齊刷刷轉(zhuǎn)向她們所在的方向。

紀白舟心頭一緊，反手扣住女孩的手腕：

“別出聲！”

話音未落，最近的喪尸突然暴起，腐爛的手指擦著女孩的臉頰劃過。

紀白舟迅速側(cè)身，青銅劍帶著破空聲削向喪尸脖頸，迅速結(jié)束了面前這位的尸生。

紀白舟看了一眼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拿著手中消防錘砸爛了一個喪尸頭顱的女孩，扯著她后退了一步，劍尖恰好挑開了另一只喪尸的下巴。

女孩踉蹌著指向左側(cè)隧道，聲音冷靜中卻不免帶著一絲顫抖：

“姐姐，這里是維修通道......我們可以穿過變電房，那里有扇鐵門！”

“或……或許，我們可以躲在那里！”

此時，喪尸群已經(jīng)開始迅速移動，此起彼伏的嘶吼聲在封閉的空間里回蕩。

兩人轉(zhuǎn)身狂奔，鐵軌上的碎石不斷硌著腳底。

紀白舟聽見身后傳來密集的腳步聲，這背后所代表的喪尸數(shù)量，光是想想都令人頭皮發(fā)麻。

突然，頭頂通風(fēng)管道傳來金屬扭曲的聲響，一只喪尸倒掛著撲下來。

她迅速抬劍，劍尖精準刺入喪尸眼眶，借力將其甩向身后追兵。

“小心！”

女孩突然驚呼。

紀白舟本能地后仰，一只喪尸的利爪擦著她鼻尖劃過。

她順勢抬腿踢中對方膝蓋，趁著喪尸重心不穩(wěn)，青銅劍從下往上斜挑，鋒利的劍刃直接將喪尸的下半張臉削飛了出去。

腐臭的碎肉濺在臉上，她顧不上擦拭，拽著女孩繼續(xù)往前沖。

司母戊大方鼎不停運作著，囫圇吞棗般將喪尸腦袋里的晶核吸收到紀白舟體內(nèi)。

墻壁上的應(yīng)急燈忽明忽暗，紀白舟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喪尸群的嘶吼聲越來越近，她能感覺到背后腐臭的氣息。

突然，前方出現(xiàn)分岔口，女孩毫不猶豫地指向右邊：

“這邊！鐵門就在前面！”

紀白舟看了她一眼，她眼中淡淡的紅光還在繼續(xù)閃爍著。

隨著女孩話音落下，一只喪尸從墻角竄出，紀白舟側(cè)身避開利爪，同時揮劍橫掃。

青銅劍刃切入喪尸腰部，卻因用力過猛卡在了骨頭里。

她一咬牙，一腳踹在喪尸胸口，借著反作用力抽出劍。

還沒等她站穩(wěn)，又有三只喪尸撲來，她迅速后退，背靠墻壁形成防御態(tài)勢。

“蹲下！”

紀白舟大喊一聲。

女孩本能地蹲下身子，紀白舟趁機高舉青銅劍，自上而下劈砍。

劍刃仿佛忽然變得鋒利了幾分，淡淡的劍光從其鋒刃之中散發(fā)，這一劍直接連續(xù)砍中了兩只喪尸的頭頂，

一時間，黑血噴濺如注。

第三只喪尸趁機抱住她的腿，紀白舟沒有防備，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千鈞一發(fā)之際，女孩用一錘砸飛了喪尸揮舞向紀白舟的手，紀白舟趁機用劍柄猛擊喪尸太陽穴，同時抬腿將其踹開。

爬起來的瞬間，她看見更多喪尸從后方涌來，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到盡頭。

紀白舟扯著女孩繼續(xù)跑，變電房的鐵門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

“進去！”她猛地推開鐵門，將女孩推進去，隨即自己也快速閃身進了房間。

門口的喪尸群已經(jīng)近在咫尺，紀白舟迅速抄起墻角的金屬支架抵住門板，又將沉重的配電柜橫過來頂住。

劇烈的撞擊聲震得墻面簌簌掉灰，她倚著門大口喘氣，手中的青銅劍還在往下滴落黑血。

一般而言，如此厚重的鐵門已經(jīng)足夠隔絕，他們兩個和外部喪尸們之間的聯(lián)系。

然而，不知為什么，喪尸的撞擊聲越來越猛烈，金屬支架開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一點一點的和門拉開了距離。

紀白舟緩了口氣，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墻角有一卷鐵絲。

她立刻沖過去扯斷鐵絲，將其牢牢纏繞在門把手和支架上。

每纏繞一圈，她都用力拉緊，還有些細微顫動的鐵門終于減輕了顫抖的幅度。

女孩蜷縮在角落，看著紀白舟的動作片刻之后轉(zhuǎn)身，將后背朝向了紀白舟，警惕地看著她們后方的動靜。

她知道，這通道里面也不能說是百分之百安全，畢竟之前她也在這里遇到過零星的幾個喪尸。

要是真被前后夾擊，她們兩個都活不了。

也不知道是他們運氣太好，還是所有的喪尸都已經(jīng)通過其他的通道沖到了外面，撞擊聲持續(xù)了整整五分鐘后漸漸平息了下來。

紀白舟松了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都被汗水和喪尸血浸了個透。

她蹲下身，猶豫片刻之后，只清理了一下自己表面上的一些影響她動作的血污。

女孩此時也意識到了危險的暫時遠離，于是側(cè)身看著正在仔細端詳著自己的紀白舟：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