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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歸處

《花與少年的心思》最終定名為《尋光》。它上映了,以一種近乎無聲的磅礴力量席卷了銀幕內外。沒有刻意煽情,沒有消費悲情,只有阿哲在失去與迷惘中,一點點拾回感知、一點點擦亮內心的過程,溫柔而堅定。那些融入了林晚精神內核的臺詞和情節,像涓涓細流,浸潤了觀眾的心田。

“光,無處不在。而我,要去成為我的光了。”影片結尾,阿哲站在開滿野花的山坡上,對著廣袤的天地微笑。那笑容里,有歷經滄桑后的清澈,有承擔痛苦的勇氣,更有擁抱未來的力量。

江臨的表演被譽為他職業生涯的巔峰。他不再是演繹阿哲,他成為了那個在黑暗中摸索、最終找回自身光芒的載體。人們談論著阿哲的覺醒,談論著電影傳遞的生命哲思,談論著那份超越個人傷痛的普世共鳴。關于“林晚”的喧囂猜測,在電影本身強大的藝術表達面前,終于徹底平息。人們看到了他想傳遞的光芒——那屬于林晚的、清醒堅韌溫柔的光芒,已經通過阿哲的故事,照亮了無數人的夜空。它不再是一個被挖掘的符號,而是一種被理解、被珍視的精神力量。

喧囂落幕,獎項和贊譽紛至沓來。然而,在這一切的巔峰時刻,江臨卻消失了。沒有慶功宴,沒有采訪,他推掉了所有后續活動,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蹤跡全無。

只有小陳知道,他去了哪里。

***

暮春的風,依舊帶著熟悉的花草氣息,拂過“靜安療護中心”的花園。時光似乎在這里凝固,又似乎悄然流逝。陽光依舊寬容,只是那張老舊的木質長椅,油漆剝落得更多了些,露出更深沉的木紋。

江臨獨自一人,坐在那張長椅上。沒有帽子,沒有口罩,昂貴的衣物換成了最簡單的棉麻襯衫和長褲。他卸下了所有光環,也卸下了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重負。臉上是風吹日曬后留下的些許痕跡,眼神卻像被雨水洗過的天空,前所未有的平靜和清澈。

他不再是那個倉皇闖入的不速之客,也不是銀幕上光芒萬丈的影帝。他只是江臨。一個終于完成了漫長告別儀式,前來兌現最后承諾的故人。

花園里很安靜。流浪貓換了幾茬,不知當年那只受驚的三花是否還在。他帶來了一個小小的、素雅的陶瓷碟子,里面放著碾碎的魚干,輕輕放在長椅末端——當年被他不小心撞到的地方。然后,他靜靜地坐著,如同當年那個安靜的女孩一樣,只是看著。

看著陽光在樹葉間跳躍,看著微風逗弄草尖,看著遠處城市的天際線在薄霧中若隱若現。這里的寧靜,曾是他狼狽時的避難所,如今,是他心靈安放的歸處。

沒有眼淚,沒有悲傷的低語。只有一種沉甸甸的、飽含了所有思念與領悟的平靜。

他想起了初遇時她的眼神,那份純粹的、將他明星光環徹底無視的平靜。他想起了她喂貓時的專注,想起了她最后蒼白卻溫柔的笑容,想起了那句改變了他生命軌跡的“換個地方閃耀”。

他想起了《尋光》拍攝時,那個對著野花低語的黃昏。想起了阿哲在鏡頭前說出的,屬于他和她的心聲。

時間緩緩流淌。

終于,他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身邊空著的長椅位置,仿佛那里還坐著那個裹著米白色披肩的、安靜的女孩。

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溫柔地,向上彎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林晚,”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棲息在花瓣上的蝴蝶,卻清晰地回蕩在他自己的心間,“電影……拍完了。”

他頓了頓,像是在組織最貼切的語言。

“它叫《尋光》。很多人看到了它,也看到了……你留下的光。”他不需要解釋她是誰,也不需要解釋那光是什么。她懂。他一直相信,她懂。

“謝謝你……”千言萬語,最終只凝結成這三個字。謝謝她曾經的陪伴,謝謝她最后的溫柔,謝謝她以生命為代價點亮的那句話,引領他走出黑暗,也照亮了無數迷途的人。

他伸出手指,不是去碰觸虛空,而是輕輕地、帶著無限珍視地,拂過身邊長椅上斑駁的木紋,仿佛在拂過那段共同擁有的、被時光打磨得溫潤的回憶。這個動作,如同當年在病房里觸碰她的手,如同在片場山坡上觸碰那朵野花。

“那顆星星的故事……”他望著被陽光照亮的草地,那里仿佛有看不見的花在搖曳,“我講完了。”

聲音里沒有遺憾,只有一種塵埃落定后的安寧和圓滿。

“你看到了嗎?”他像是在問風,問陽光,問腳下這片承載了初遇的土地,“它閃耀得很好。在很多地方。”

風輕輕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回應。

他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任由暮春溫暖的陽光灑滿全身。

時間仿佛回到了那個尷尬又奇異的初遇黃昏,但此刻,只有一片祥和與通透的寂靜。

那盤魚干安靜地躺在長椅末端,或許在等待下一個膽怯又好奇的生命,或許只是靜默地見證著這場無聲的告別。

江臨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混合著青草、泥土和淡淡花香的空氣。

胸腔里,那顆曾經被深埋、被遺忘的星星,此刻正平穩而有力地跳動著,散發著溫潤而恒久的光芒。

它不再需要刻意去尋找,因為它已融入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成為他生命本身的光源。

再睜開眼時,他的目光更加澄澈堅定。他最后看了一眼身邊空著的長椅位置,眼神溫柔得像是在看一個沉睡的愛人。

“我走了。”他輕聲說,像在告別,也像在承諾,“帶著光,繼續走。”

他站起身,沒有回頭。高大的身影在陽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步伐沉穩而從容,一步一步,走出了這片曾見證他狼狽、承載他思念、最終給予他安寧與力量的花園。

風依舊在吹,吹動樹葉,吹動草尖,吹過那張空置的長椅和那盤無人取用的魚干。陽光暖暖地照著,仿佛這里什么都沒發生,又仿佛一切早已融入這片永恒的寧靜之中。

那顆星星的故事,在這個暮春的上午,畫上了一個溫柔而充滿力量的句點。

而屬于江臨的光,正隨著他的腳步,走向更廣闊的天地,繼續閃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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