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若不收，便是嫌季某心意不夠”葉無塵一副她要是不收自己就愧疚難安的樣子。

“那那好吧，多謝公子美意了！”柳青嵐接過銀票，只覺得心花怒放！

一百兩啊！她哥在縣學一年束脩連帶吃住也就二十兩！她立刻小心翼翼地貼身藏好，笑容更加燦爛了。

柳青嵐懷揣著那張嶄新的百兩銀票，指尖仿佛還能感受到紙張邊緣的銳利。

一股從未有過的底氣油然而生，連腳步都輕盈了許多，腰背挺得筆直。

她在箱底翻出那件壓了許久的桃紅碎花裙子——那是她最鮮亮、最寶貝的衣裳，平日里輕易舍不得穿。

對著模糊的銅鏡，她仔細地將頭發梳了又梳，插上幾只珠花，又將胭脂水粉，在臉頰和唇上薄薄勻開。

看著鏡中比平日更添幾分嬌艷的面容，她這才滿意地抿了抿唇，扭著腰肢，特意繞道村子最熱鬧的街口，在或明或暗的注視中，走向村口搭牛車的地方。

一路上，那些目光如同細密的芒刺，無聲地落在她身上。

“嘖，柳家丫頭今兒穿得這么鮮亮……”一個婦人挎著菜籃，聲音不高不低，語氣里的酸意卻清晰可聞。

“哼，敗家精！有倆錢就燒包！”另一個老婦撇著嘴，眼神卻黏在她簇新的褂子上。

“心氣兒高著呢，就這做派，正經人家誰敢娶？”婦人接口，目光掃過她過分纖細的腰身和刻意挺起的胸脯。

男人們的目光則更加復雜，帶著審視和某種黏膩的意味，喉結滾動著，嘴上卻附和著婦人們的議論。

柳青嵐高昂著頭，對這些議論報以一聲從鼻子里發出的輕哼，心中冷笑：一群窮酸鬼，眼紅罷了！等本姑娘攀上高枝，有你們跪著巴結的時候！

到了縣城，那百兩銀票仿佛在袖袋里發著熱。

她徑直走向縣城最氣派的“霓裳閣”，步履間帶著幾分刻意的從容。

“這件，這件，還有靠墻那件，拿來瞧瞧。”她指著幾件料子最好、顏色最鮮亮的衣裙，學著鎮上小姐的腔調。

掌柜的見她雖穿著土氣，但容貌驚人，不敢怠慢，小心伺候。

當柳青嵐換上那身價值二十五兩銀子的湖綠色綢緞羅裙，外罩藕荷色薄紗褙子走出來時，整個店鋪都靜了一瞬。華貴的衣料襯得她肌膚勝雪，腰肢纖細，本就出眾的容顏被映照得光彩奪目。

柳青嵐對著店里清晰的落地水銀鏡，左顧右盼，心花怒放。果然是人靠衣裝！

她痛快地付了銀票又添了一支六兩銀子的珍珠銀簪插在發間。

看著鏡中脫胎換骨般的自己，她幾乎要忘記后院的金主，直到左轉右轉的欣賞夠了，才勉強想起，該去藥鋪買點藥意思一下。

剛踏進“回春堂”的門檻，一股濃重的藥香撲鼻而來。還未及開口，便聽到旁邊抓藥的人正壓著嗓子，興奮地議論：

“千真萬確！就在城東張記大酒樓！來了好幾位仙師！那氣度，嘖嘖，真真是神仙人物！”

“可不是嘛！早上我親眼瞧見，一位仙師老爺，就那么‘嗖’地從酒樓二樓飛下來，腳下踩著道白光，‘咻’地一下就不見了！”一個婦人比劃著，滿臉敬畏。

“哎，縣令老爺巴巴地帶著厚禮去拜見，連門都沒讓進！直接被請出來了！”

“要是能求仙師老爺給算上一卦就好了……”一個年輕婦人滿臉憧憬，“看看我那當家的啥時候能轉運？或者給我家丫頭算算，有沒有那富貴命？”

仙師？！

柳青嵐的心猛地一跳，幾乎要躍出胸腔！算命？！點石成金？！飛黃騰達？！

這幾個字眼如同驚雷在她腦中炸響！這不正是她夢寐以求的登天梯嗎？！若能得仙師一句批語，或者……萬一仙師看上她的容貌……她呼吸都急促起來。

店家找回的幾錢碎銀子被她胡亂往袖袋里一塞，轉身便沖出了藥鋪！顧不得新買的羅裙可能沾塵，提著裙擺，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城東那氣派的張記酒樓奔去！腦海中全是自己腳踏祥云、錦衣玉食的瑰麗景象。

可惜，當她氣喘吁吁、發髻微松地趕到張記酒樓那富麗堂皇的大門前時，正看到幾個身著雪白長袍的身影從里面走出。

為首一人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如覆寒霜，眉宇間凝著拒人千里的漠然，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無形的寒意。他身后跟著幾位同樣白袍的年輕弟子，個個氣質出塵。

柳青嵐心頭一緊，也顧不得整理儀容，立刻揚起那張精心描繪過、此刻因奔跑而更顯紅潤的絕色面龐，聲音又嬌又脆地喊道：“仙師！仙師留步！！”

這突兀又嬌媚的女聲，引得那幾個正要登車的年輕弟子紛紛側目。

當他們的視線落在柳青嵐身上時，眼中不約而同地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艷！膚如凝脂，眉目如畫，尤其是那雙天生含情又帶著幾分媚意的眼眸，在這凡塵俗世中，如同明珠驟然生輝！

即便是見慣了修真界清麗女子的他們，也為這撲面而來的、極具沖擊力的凡俗之美而微微失神。

然而，為首的仙師腳步沒有絲毫停頓，視線毫無感情地掃過柳青嵐的臉龐，仿佛掠過一塊頑石、一根枯草，未起半分漣漪。他面無表情地掀開車簾，徑直坐了進去。

大師兄已上車，其他弟子縱然心中驚艷，也不敢有絲毫耽擱。其中一個面相稍顯溫和的弟子，對柳青嵐露出一個極其疏離、帶著淡淡歉意的微笑：“姑娘見諒，我等身負要務，不便停留，告辭。”語畢，與其他弟子一同迅速登車。

車輪轆轆，那輛華貴的馬車很快消失在街角盡頭，只余下一點微塵。

柳青嵐僵在原地，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盡，精心描畫的紅唇微微顫抖。她引以為傲的美貌，她視為最大依仗的容顏，在對方眼中竟如塵埃般微不足道？

一股前所未有的涼意，混雜著巨大的失落和難堪，從心底深處彌漫開來，有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