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啊，你這手……”

被電鋼琴分割的“臥室”里，陳媽正心疼地摩挲著武姒手上粗糙的硬繭和傷痕。

“媽，她是搞甲骨文研究的，之前跟著考古隊野外作業，風吹日曬的，就弄成這樣了。”

陳臣趕緊上前解圍，把之前應付趙大媽的說辭又搬了出來。

反正父母也不懂這專業。

他們連自己大學什么系都不知道。

“嗯嗯，阿姨，以前……沒注意保養。”

武姒看到陳臣出來，像找到了主心骨，說話也流利了些。

“甲骨文啊……”

陳媽努力回憶著，“是不是就是視頻里那個，敲敲打打古董，喊‘開門’‘不開門’的？”

“媽，那是鑒寶節目……”

陳臣扶額。

“哦！”

陳媽恍然大悟，拍拍武姒的手，眼神里多了幾分敬佩。

“能吃苦，好！在哪工作啊？”

她又關切地問。

“工作？”

武姒下意識看向陳臣。

陳臣心領神會，悄悄用手指了指電腦桌的方向。

“說，在家，用那個工作。”

他用口型無聲提示。

武姒立刻會意，指向電腦。

“我在家，用那個工作。”

陳媽順著看過去，恍然大悟。

“哦！跟小臣差不多，對著電腦敲敲打打是吧？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挺好！不過你倆啊，也不能老悶在家里，得多出去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媽，今天陰天，武姒身體不舒服。”

陳臣提醒。

“哦對對對！瞧我這記性！”

陳媽懊惱地拍了下自己。

“你這孩子，兇什么？你看武姒身子骨多單薄，你還懶，以后天天都得帶她出去轉轉！”

她不由分說地給兒子下達了任務。

陳臣嘴角抽了抽。

武姒身子骨單薄？

她能輕松撂倒三個自己！

就今天特殊期虛弱點，偏偏被老媽撞上了。

真是……點兒背。

“我知道了。”

他悶悶地應下，只想快點把這“視察”對付過去。

有了陳臣在一旁適時地“翻譯”和“補漏”，加上武姒乖巧安靜的模樣，氣氛總算融洽起來。

武姒緊繃的神經也慢慢放松，額頭的冷汗消了下去。

很快，廚房飄來了誘人的糖醋排骨香氣。

這場突如其來的“見家長”，終于進入了“共進午餐”的環節。

小小的餐桌旁，四人落座。

“武姒啊，來，嘗嘗這排骨，你叔叔現買的，燉得可爛糊了！”

陳媽熱情地夾起一大塊脫骨排骨放到武姒碗里。

“好，謝謝阿姨。”

武姒連忙接住。

“武姒啊，別光吃肉，吃點菜，營養均衡！這洋蔥炒牛肉，還有小白菜，都是自家種的，新鮮著呢！”

又一筷子青菜堆了上去。

“好……”

“武姒啊……”

“媽！”

陳臣看著武姒碗里瞬間堆起的小山，再看看距離自己最近的一碟辣椒醬，一股熟悉的憋屈感油然而生，忍不住出聲。

“咱能吃飯不？”

“你懂什么！”

陳媽毫不猶豫地瞪了兒子一眼。

“我對......武姒好，武姒就會對你好，這個家才能和和美美！你這孩子，還是太年輕，不懂！”

“……”

陳爸慢條斯理地夾了塊排骨，瞥了兒子一眼：“不吃就下去。”

“……”

得，地位再次-1。

“你叔叔啊，最開始就想要個閨女，”

陳媽笑著對武姒說，又瞪了陳臣一眼。

“結果生出來是個帶把兒的臭小子！”

陳臣：“……”

扎心了，老媽。

武姒低著頭，小口吃著碗里豐盛的食物。

味道很好，是精心烹飪的家常味道。

她悄悄品了品，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可能……不是陳臣的味道。

要女孩？不要男孩？

陳媽的話讓她驚詫不已。

在她的家鄉，男丁是家族的根基，是延續香火的希望啊。

這里……真的好奇怪。

等等！武姒，你怎么又想到這個了！快吃飯！

可是……

窗外終于下雨了，細密的雨滴敲打著玻璃，發出細碎的聲響。

在這間因開火做飯而顯得格外溫暖的小屋里，四個人圍坐在一起。

碗筷碰撞的輕響，家常的閑聊，叔叔阿姨說著過去的趣事……

很安心，不是嗎？

這是她顛沛流離、浴血奮戰時，連夢中都不敢奢望的圖景——

安穩、溫暖、有人陪伴。

如今，這畫面就這樣真切地呈現在眼前了。

武姒小口嚼著米飯，感受著舌尖的微甜，突如其來的念頭越來越清晰，帶著讓她心慌的重量。

武姒啊武姒，你……還回去嗎？

我……

......

飯后——

“阿姨，我來刷吧。”

武姒習慣性地端起碗，卻被陳媽一把攔下。

“哎喲，傻閨女，”

陳媽拍拍她的手。

“生理期就別碰涼水了，這點活兒阿姨來就行。”

她說著，麻利地收拾起碗筷，笑呵呵地轉身走向廚房。

武姒怔怔地望著陳媽利落的背影，心頭莫名涌上一股酸澀。

哥哥說過，母親死在逃荒的路上，懷里還抱著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弟弟。

也有流言說，母親是用弟弟換了糧食，拋下她和哥哥，再無音訊。

此刻，看著陳媽的身影，一種從未有過的暖意包裹著她。

原來，有母親在身邊，是這樣的感覺……

陳臣真的好幸運。

而自己，又何其有幸，能遇到陳臣。

“老陳，來。”

陳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客廳里，陳爸正捏著牙線，悠哉的清理牙縫，聞言動作一頓，有些郁悶地抬頭。

“你刷你的，叫我干啥？”

“你來一下。”

陳爸無奈地“嘖”了一聲，不情不愿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陳臣看著老爸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么笑？”

陳爸板起臉，試圖在兒子面前挽回一點“一家之主”的威嚴。

“你媽找我有事。”

說完，略顯僵硬地朝廚房挪去。

陳臣憋著笑，順手輕輕扯了扯武姒的衣袖，示意她坐回床邊休息。

“啊——”

武姒剛經歷情緒起伏，又兼身體不適，腳步虛浮，被陳臣這一帶，腳下沒站穩，驚呼一聲，整個人向后跌坐在床沿上。

慌亂間，想抓住穩定身體，下意識揪住了眼前人的衣領！

陳臣猝不及防，被她拽得一個趔趄，身體猛地前傾，雙手下意識撐在武姒身體兩側的床沿上。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到呼吸可聞，鼻尖幾乎相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