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臣被這突如其來的的問題噎了一下，差點嗆到。

他喝了口水，搖搖頭，語氣很平靜。

“沒有，一次都沒有。”

“啊？”

武姒顯然很意外，轉過頭。

“為什么？你不喜歡她嗎？”

在她的認知里，分手就意味著痛苦和糾纏啊。

不然那些人怎么要生要死的。

搞得她也有點緊張兮兮。

陳臣認真的咀嚼食物，似乎在組織語言。

等到咽下去后，才給出答案。

“怎么說呢。”

他斟酌著措辭，生怕這個傻丫頭多想，或者傷心難過。

“在那段感情里，我好像一直扮演著一個合格男友的角色。該做的都做了，該關心的也關心了，但心里總隔著一層。”

“她的很多言行，或者一些觸及我底線的小事，就像在心里被默默扣分。一次，兩次……分數一點點往下掉。”

“直到有一天，突然發現，分數已經歸零了。那種感覺不是憤怒，也不是特別難過，就是覺得算了，沒必要了。然后就分開了。”

他頓了頓。

“分開后，我去學了點一直想學但沒時間的鋼琴，自己出去旅游了一圈，忙著讓自己開心，忙著嘗試新東西，反而覺得輕松了。”

武姒聽得似懂非懂。

扣分？

歸零？

輕松？

她感覺自己的小腦袋更迷糊了。

“那……那你對我呢？也有分嗎？”

問完，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溫熱的手在昏暗中準確的找到了她戴著戒指的小手。

“沒有。”

“如果非要說明的話，應該是從0開始不斷加分。”

看著武姒明亮的眼睛，陳臣伸出了拇指。

“現在是，滿分女友。”

武姒想要證明自己比他的前女友強，可陳臣覺得，這不需要證明。

他就是喜歡武姒而已。

武姒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主動蹭到陳臣懷里。

“擠一擠。”

這種感覺很滿足，又很安全。

老屋外，有夜風吹過，帶起一串燒草的煙氣。

“陳臣，”

武姒在他懷里動了動，找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要聽我的故事嗎？就像是我們在……交換人生？”

“你說，我在聽。”

這一晚，老屋的黑暗成了最好的幕布。

武姒講述著大邑商的烈日風沙，軍營里的金戈鐵馬，逃荒路上的艱辛絕望，還有那個最終賜予她自由的大王……

那些屬于商朝戰士武姒的，遙遠而真實的過往。

陳臣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斷。

難得的是，沒有親吻，也沒有更親密的舉動。

兩個人這么聊著，像是一對兒老夫老妻。

只有手機忠實的記錄著眼前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武姒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逐漸含糊不清。

陳臣也眼皮發沉。

他摟緊懷里溫軟的身體，調整姿勢，讓兩人都能靠得更舒服些。

“晚安，武姒。”

“……晚安，陳臣。”

在這個屬于過去也屬于現在的夜晚。

兩人清淺而同步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回應著屋外的風聲蟲鳴。

......

“咕咕咕——喔喔喔——”

一陣嘹亮又帶著點破鑼嗓子的雞鳴，硬生生把陳臣從熟睡中拽了出來。

誰家野雞啊，靠。

渾身酸痛。

對此他呲牙咧嘴。

武姒似乎也睡得并不安穩，帶著點剛睡醒的懵懂，睜開了眼睛。

“很疼？”

她坐起身，關切地問。

“嘶……還好，就是有點像被大象踩過。”

陳臣苦著臉，艱難地坐起來，感覺每一塊肌肉都在抗議。

武姒二話不說，直接放倒，跪坐在他身后，小手搭上他的肩膀。

“別動。”

她的手法頗為嫻熟，顯然是用了巧勁。

“嗯……”

酸脹的肌肉被揉開，陳臣忍不住舒服地哼出聲。

“你這手法……跟誰學的？”

“在軍營里，互相推拿活血是常事。”

“你這里，還有這里，太緊了。放松。”

武姒找到陳臣肩胛骨附近的痛點，稍稍加重力道。

陳臣感覺自己像一塊被反復捶打又舒展開的面團，在武姒的“鎮壓”下，那令人抓狂的酸痛感真的慢慢緩解了。

他不得不再次感嘆，自家女朋友真是個寶藏。

“好了，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武姒拍拍他的背，率先跳下土炕。

陳臣活動了一下恢復不少的四肢，也跟著落地。

收拾好不多的行李，再次鎖上那扇承載了昨夜記憶的破門。

走到院門口，再次面對那條泥濘不堪的來時路。

經過一夜，泥漿似乎更濕滑了。

陳臣看著那延伸出去的泥濘，下意識地皺起了眉，他習慣性地想說。

“要不還是繞路吧”。

話未出口，身旁的武姒卻忽然松開了他的手。

陳臣疑惑地看向她。

只見武姒后退幾步，退到了院墻根下。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專注地盯著前方泥濘小路上一個相對干硬的小土包，然后——

助跑！起跳！

隨后，輕靈的落在了那個小土包上，濺起幾點泥星。

她轉過身，帶著明亮的笑容，還不忘揮了揮手。

“陳臣！來追上我。”

“……”

陳臣看著她站在土包上神采飛揚的樣子，撇了撇嘴，故意拖長了調子。

“幼——稚——”

身體卻誠實地向后退去。

一步，兩步……他需要更遠的距離，需要更大的沖力。

跳嘛，追嘛。

追上那個站在陽光里的姑娘，然后……嘿嘿。

昨夜的斷劍之憾，清晨的僵硬酸痛，面對泥濘的猶豫。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久違的沖動毫無預兆的沖上頭頂。

什么臟不臟，什么累不累，什么成年人的矜持和顧慮，統統見鬼去吧！

哪怕動作遠不如武姒輕盈矯健，甚至帶點兒用力過猛。

但他不在乎！

“噗通！”

陳臣沒能落在干硬處，而是結結實實地踩進了一個泥水坑里。

泥漿瞬間包裹了他的鞋和小腿，濺起的泥點甚至飛到了臉上、衣服上，狼狽不堪。

武姒站在土包上，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陳臣抹了一把臉上的泥點，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武姒，有些“羞惱”。

“不許笑，我再跳一輪，肯定能追上你。”

他干脆用力在泥坑里又蹦跶了幾下，濺起更大的泥花，像個沒得到糖果的孩子。

下一秒，武姒直接從土包上跳了下來，同樣落進泥坑，濺了兩人一身的泥點。

“不，”

她抹去濺到臉上的泥漿，露出笑容。

“我來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