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說?敏行瞧出了什么?”
徐氏笑著走來。
“師母請上座,我是瞧出了點東西,不過也不是太能拿的準。”
一聲師母,讓徐氏更加歡喜:“準不準的,說出來給你師父聽聽,”她說著瞧了一眼丈夫,到底還是習慣性顧及他的臉面“讓你師父為你參詳一二。”
于景安胡子抖了抖,微微點頭。
姜驚鵲忽然覺得于景安還是很可愛的,他收了笑容道:“師父,先說賀奇,他作為官,卻與吏為伍打壓官,這樣的污點再難融于同僚,沒有人會為他說話,尤其盯著他位置的人,說不定已經開始布局了,所以賀奇的前途已經完了。”
“那不是同知……”于景安想說那是同知搞的鬼,忽然意識到不對“嗯,考評卻在他手,你繼續說。”
“賀奇也就這樣了,而湯巡撫跟陳太監卻是下了一盤大棋,學生姑妄說之。”
姜驚鵲說完這句話看了看四周。
于景安也意識到,談論上官不好讓人知道,給徐長青使了個眼色,徐長青會意,把一眾下人全部帶了出去。
“師父,學生這個名頭,是從張洪來后才有的,那么此事就是張洪的操作,先不說他跟巡撫大人是如何議定的,他為何要給學生一個諾大的至孝之名呢?還造假!”
“為何?”于景安也想不通。
姜驚鵲喝了口茶:“那就看他需要什么?就大致能猜出他的目的,學生通過韓家了解些情況,張洪是正德三年到四川做鎮守太監,作為鎮守太監,他的依靠就是皇上,是宮里,而如今已是嘉靖年,他的依靠沒了,搞不好還要倒霉。”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于景安頷首。
“對,他需要的就是如何討好當今皇上。”
徐氏也被他的推理吸引住了,忍不住開口道:“給你川蜀至孝的名頭能討好皇上?”
“師母,若非當今圣上是小宗入大宗,大約不能。”
“這是何意?”
于景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夫人忘記子升來信了么?如今皇上正與內閣就興獻王名號之爭欲烈。”
徐氏點頭:“原來是這個道理,這其中的聯系好似有些牽強吧。”
“師母,牽強與否,要看皇上怎么看,怎么用,另外皇上為興獻王爭名號的理由有二,其一是先帝圣旨,并非皇上過繼,其二就是孝道,而此時我四川出了個為父親揮刀的至孝,又年十五,與皇上入主時候同歲。”
“感同身受。”
“是的師父,另外就當今形式而言,楊廷和勢大,皇上君臨天下不過二年有余,皇上需要有人支持,我如今的這種情況,就相當于多了四川一個省在支持皇上。”
“無論在皇上的心理上,還是百官心理上,四川都站在了皇上一邊,而這是張洪……”
“但他這與事實不符,你父親都去世十年了,算欺君。”于景安搖頭。
“師父,他可能還會故意讓皇上看到自己欺君,架著四川全省官員欺君,如此方能更顯示出他是為了君,湯大人也跟著他進了賭局,這個太監……嘖嘖。”
“唉,老夫……”于景安有些頭疼,他很不習慣這類的彎彎繞。
徐氏掩口而笑:“……哎呦,這個太監搞不好,還會報個祥瑞呢。”
姜驚鵲一愣:“啥祥瑞?我么?”
“可不就是你么?十五歲鄉中孱弱少年,先是為父滅三千黑苗,后又取得縣首,這不是朝廷出了祥瑞還是什么?”
姜驚鵲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師母,師母,我不是麒麟,不是瑞獸。”
徐氏笑著起身:“是不是不打緊,反正那賀訓之流確實不必在意了,師母祝你以后前途似錦,我去廚房瞧瞧,今日定要大賀一場。”
姜驚鵲起身相送,被徐氏推了回來。
于景安仿佛還沒從張太監的謀劃里醒過來。
“師父,我也就是這么一猜。”
于景安緩緩點頭,接著面色一肅,拿出師父的架勢:“嗯,你府試準備的如何了?何時動身前往廬州府?另外賀知州還在任上。”
姜驚鵲知道他擔心賀奇在自己府試上搞鬼,心中發暖:“師父放心吧,賀奇不會聽賀訓的,現在全四川的官員都是我的后盾,他正需要我這根稻草,我打算五日后去瀘州。”
“你心中有數就好。”
午宴很豐盛,師娘很熱情,師妹沒露面。
姜驚鵲弄不懂她什么意思,今日明顯偷看自己了,自己跟于家又成了一家,還不見人,是什么意思?
要不,自己去后宅溜達溜達?
他想了想,還是放棄了,不好剛拜師就給人輕浮之感,自己雖然被混元樁練得老是抬頭,但女人也就那么回事,不值得費那么多心思。
“敏行留步!”
日頭偏西的時候,他出了于府,徐長青追出來遞上拜師回禮:一方歙硯、兩管狼毫,以及......于景安親批的《府試程墨》十篇。
姜驚鵲對著縣衙大門再拜三拜。
轉身那刻,他聽見墻內傳來于初塵的輕笑,混著徐氏“死丫頭躲什么躲“的嗔怪,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與此同時。
成都鎮守太監張洪的府邸,被人踹了開來。
只見錦衣衛千戶高凌峰,提著刀怒氣沖沖進了院子,放聲大喊道:“張公公,張洪,你給我出來。”
四五個番子提刀攔在他面前。
“喲~高千戶啊,喊打喊殺的,這是作甚?有話好好說嘛……哈哈哈……”張洪捏著蘭花指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你要給我個說法!”
“你們下去!”張洪揮退幾個番子后,對高凌峰道:“跟咱家來吧,你個大老粗怎么就看明白了?奇了怪啊。”
“哼,你他娘的利用我,我認了,但咱們同為陛下鷹犬,好處不能你一個人撈了。”
“哦?難道你也想欺君?”
張洪不怕他,這是陽謀,錦衣衛作為皇上耳目必須如實奏報,而自己若是東廠的人也不敢欺君,張洪現在很慶幸自己沒有東廠的值使,只是個鎮守太監。
高凌峰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老子……老子,不敢欺君,好都被你賣了,被你伙同四川那些官,把好都賣給陛下,我啥也沒有,這不公平!”
“你賣的是忠心啊,把合江的事兒原原本本都呈報給了陛下……哈哈哈。”
“呸!老子明白,老子說的越真實,越顯得你們忠心!”
說完這句話,高凌峰心中堵的更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