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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妙計生財

院子里傳來一陣規(guī)律的“咔嚓”聲,將沈秀蘭從淺眠中喚醒。

她披上外衣,推開主屋的門,晨光柔和地灑在青磚地上,帶著初秋清晨特有的涼意。

門廊下,葉昭正彎著腰,一下一下地劈著柴。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汗衫,汗水浸濕了后背,勾勒出寬厚堅實的肩膀和脊背輪廓,動作干練,毫不拖泥帶水,劈好的木柴在他腳邊整整齊齊地碼成一小堆。

廚房的方向飄來陣陣食物的香氣,混雜著豆?jié){的醇厚和油條的焦香。

沈秀蘭轉(zhuǎn)頭看去,只見石桌旁已經(jīng)坐了三個小小的身影。

“媽,快來吃飯!”招娣看見她,眼睛一亮,抬起小手用力揮了揮。

聽到聲音,葉昭停下手中的斧子,直起身,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

他轉(zhuǎn)過頭,迎上沈秀蘭的目光,那雙總是帶著幾分嚴(yán)肅的眼睛里,此刻竟透著溫和。

“洗臉?biāo)谂枥铮瑴氐摹!彼瘡N房門口的木架子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

沈秀蘭走到水盆邊,觸手果然是恰到好處的溫度。

她洗漱完畢,走到石桌前,瞬間愣住了。

桌上擺著一海碗熱氣騰騰的小餛飩,皮薄餡足,湯里飄著翠綠的蔥花和紫菜。

旁邊盤子里是炸得金黃酥脆的油條,還有一個小鍋,里面是冒著熱氣的豆?jié){。

這豐盛的程度,不像尋常人家的早餐。

“這些……都是你做的?”沈秀蘭的語氣里滿是驚訝,她看向葉昭。

在她的記憶里,別說李文博,就是村里絕大多數(shù)男人,也是從不進(jìn)廚房的。

葉昭只是“嗯”了一聲,將斧子靠墻放好,走過來拉開凳子坐下,拿起一個碗開始給團(tuán)子盛餛飩。

等到沈秀蘭落座的時候,面前已經(jīng)擺放好香噴噴的早點了,連同上輩子一起,她還從沒被人這樣伺候過,頓時有些不自然起來。

飯桌上,氣氛比昨晚融洽了許多。團(tuán)子吃得小嘴油乎乎的,還不忘用勺子給招娣舀了一個餛飩。

招娣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說了句“謝謝”。

只有葉邵凱,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默默地喝著豆?jié){,啃著油條,眼神卻時不時地往桌子中央的餛飩碗里瞟。

沈秀蘭看在眼里,沒說什么,只是默默給每個孩子的碗里都添了幾個餛飩。

飯后,葉昭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對沈秀蘭說:“落戶的事我已經(jīng)打好招呼了,你空了可以直接去辦理。”

他說話的語氣平淡,卻像一顆定心丸,讓沈秀蘭懸著的心徹底落了地。

“好,麻煩你了。”沈秀蘭點點頭,心道這是給自己“走后門”了。

飯吃到一半,沈秀有心事,動作慢了下來,葉昭看在眼里,于是問道:“是不合你胃口?”

“啊,哦,沒有,沒有,我就是...就是有個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沈秀蘭被打斷了思緒忙聲道。

“你說。”葉昭放下筷子,靜靜的看著她。

沈秀蘭和他錯開眼神,“我想帶孩子去趟西市。”

她必須盡快把國庫券的事情辦了,這關(guān)系到她未來的第一桶金。

葉昭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她:“去西市?什么時候?”

“就這倆天吧。”

“這幾天隊里有任務(wù),我不能陪你去了,那你帶孩子們?nèi)ネ姘桑飞献⒁獍踩!?

沈秀蘭正想解釋自己是去辦私事,而且她只打算帶上招娣,哪想到這位大哥覺著自己想和他還有他的孩子一起出游,她請問呢,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想和你們一家子出去了。

反觀一旁的團(tuán)子已經(jīng)興奮地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拍著小手歡呼:“哦,太好啦!媽媽要帶我出去玩嘍!”

一聲清脆的“媽媽”,讓院子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招娣的臉色微微一變,捏著衣角的手指緊了緊,低下了頭。

“別亂叫!”一聲厲喝打破了寂靜。

葉邵凱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瞪著自己的弟弟,將他竄起來的身子按在座位上,又用充滿敵意的目光掃向沈秀蘭,“她不是你媽!”

團(tuán)子被哥哥的怒吼嚇得一哆嗦,眼圈立刻紅了,癟著嘴不敢說話。

“葉邵凱!”葉昭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坐下!跟你沈阿姨道歉。”

葉邵凱梗著脖子,一臉倔強(qiáng)地與父親對視,毫不退讓:“爸,我沒錯!我也不想去什么西市,我自己待在院子里就行!”他沒說家,只說是院子,打心眼里不認(rèn)為他們現(xiàn)在組成了一個新家。

他不想和這個女人,以及她的女兒扯上任何關(guān)系。

他覺得父親被騙了,這個女人肯定是為了他們的戶口和爸爸的工資才結(jié)的婚。

葉昭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他看著自己這個渾身長滿了刺的大兒子,語氣更加強(qiáng)硬:“不行。”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隊里最近有案子,這幾天我可能都要睡在隊里,不回來了。你只能跟著你沈阿姨,聽她的話,沈阿姨和爸爸領(lǐng)了證,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這話不只是說給葉邵凱聽,也是說給沈秀蘭和招娣聽。

他明確地將看管孩子的責(zé)任和權(quán)力,交到了沈秀蘭手上。

葉邵凱的臉漲得通紅,他想反駁,卻在父親那雙深邃嚴(yán)厲的眼睛逼視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后只能憤憤地一跺腳,扭頭沖回了廂房,“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招娣看了一眼緊閉的廂房門,又悄悄瞥了一眼母親,神情復(fù)雜。

院子里,只剩下團(tuán)子小聲的抽泣和葉昭沉重的呼吸聲。

去西市這件事,就這樣在大家各懷心思的不情不愿中,被強(qiáng)行敲定了下來。

葉邵凱把自己關(guān)在廂房里,再沒出來過。團(tuán)子抽泣了一會兒,被招娣笨拙地遞過來的一塊水果糖哄住了,眼淚還掛在睫毛上,便小口小口地舔著糖。

氣氛沉悶,午飯也吃得悄無聲息。

下午,葉昭去隊里拿了戶口本,又帶著沈秀蘭去派出所辦好了遷移手續(xù),效率高得驚人。

沈秀蘭看著戶籍警客氣的笑臉,心里明白,這都是葉昭提前打點好的。

夜晚,秋蟲在墻角低吟,月光如水,灑在青磚地上,映出斑駁的樹影。

孩子們都睡下了,整個院子靜悄悄的。

沈秀蘭在主屋的燈下,輕輕撫摸著那本嶄新的紅色戶口本,心里五味雜陳。

“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秀蘭理了理身上的確良襯衫,確認(rèn)沒什么不妥,才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葉昭。他剛洗過澡,身上帶著一股好聞的肥皂清香,黑色的短發(fā)還濕漉漉地往下滴著水珠,水滴順著他剛毅的臉部線條滑落,沒入他敞開一粒扣子的軍綠色襯衫領(lǐng)口。

“有事嗎?”沈秀蘭輕聲問,手還搭在門框上。

“我明天一早要去隊里報到,有個案子要跟,晚上估計也回不來。”

他的聲音低沉,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不能送你們?nèi)ボ囌玖耍銕е齻€孩子,路上注意安全。”

他說這話時,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緒。

“嗯,我知道了。”沈秀蘭點點頭。

葉昭沒再說話,空氣似乎停滯了片刻。他忽然伸出手,手里是兩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大團(tuán)結(jié)”。

“在外面不比在家里,該花錢的地方別省。”他把錢遞過來,“給孩子們買點好吃的,別委屈了。”

那是兩張一百元的鈔票,在這個人均月工資不過百元的年代,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

沈秀蘭看著那兩百塊錢,一時間愣住了,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手。

她不能要這個錢,他們只是搭伙過日子,她不能心安理得地花他的錢。

她的猶豫被葉昭看在眼里。他眉頭微蹙,沒有多言,直接上前一步,捉住她微涼的手,不由分說地將那兩張帶著他體溫的鈔票塞進(jìn)了她的手心。

他的手掌寬大而粗糙,布滿了厚實的繭子,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不容拒絕。

“早點睡。”他松開手,只留下這三個字,便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回了西廂房。

沈秀蘭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后,手心里緊緊攥著那兩百塊錢,紙幣的邊角硌著掌心,那份溫?zé)釁s久久不散。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葉昭就已經(jīng)離開了。沈秀蘭醒來時,廚房的灶臺里溫著早點,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清晨的涼風(fēng)。

她先去了一趟火車站,買好了次日清晨開往西市的火車票。

售票窗口前排著長隊,空氣中混雜著各種氣味。

拿到那幾張硬紙板一樣的綠色車票時,沈秀蘭不由得想起了前世乘坐這種綠皮火車的經(jīng)歷。

1988年的火車,沒有空調(diào),只有頭頂上“嘎吱”作響的風(fēng)扇,徒勞地攪動著渾濁的熱空氣。

六個多小時的車程,車廂里永遠(yuǎn)塞滿了人,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嘈雜得讓人頭疼。

孩子們小,哪里受得了這種罪。

想到這里,她心里一揪,改變了直接回家的路線,拐進(jìn)了附近一條名叫朝陽胡同的巷子。

巷子口有一家國營的熟食店,她前世路過無數(shù)次,卻從沒舍得進(jìn)去過。

今天,她沒有絲毫猶豫。

“同志,給我來一只燒雞。”她指著櫥窗里那只烤得通體紅亮、油光锃亮的燒雞說道。

售貨員用油紙麻利地將燒雞包好,沈秀蘭又稱了半斤鹵肝、半斤豬頭肉,還買了一大包酸甜的話梅和幾串山楂果干。

前世的她,總覺得錢要省著花,要為了不可知的未來做儲備,結(jié)果虧待了孩子,也虧待了自己。

這一世,她明白了一個道理,錢是用來花的,是用來改善生活的,而不是一張鎖在存折里的數(shù)字。

提著沉甸甸的吃食,沈秀蘭覺得心里也跟著踏實起來。

回家的路上,她路過街角一家名叫“人民電器”的商店。

店門敞開著,里面卻冷冷清清,看不見一個顧客。

一個約莫三十四五歲、眉清目秀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柜臺后,百無聊賴地翻著一張《人民日報》。

沈秀蘭心里一動,走了進(jìn)去。

“老板,看看電視。”

賀國慶聞聲抬起頭,見有客上門,臉上立刻堆起熱情的笑容:“妹子,想看什么樣的?我們這兒有最新的海燕牌彩電,14寸的,圖像清晰,顏色正!”

他指著店里唯一一臺開著的彩色電視機(jī),屏幕上正播放著新聞,色彩確實比黑白電視鮮艷奪目。

“多少錢?要票嗎?”沈秀蘭問。

“三百塊錢一臺,要工業(yè)券。”賀老板的笑容淡了一點,補(bǔ)充道,“現(xiàn)在這彩電可是緊俏貨,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三百塊,還要票。這個門檻在1988年足以擋住絕大多數(shù)家庭。

難怪店里如此冷清。

沈秀蘭看著賀老板那張因為生意慘淡而略帶愁容的臉,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腦中迅速成型。

這念頭來自于她多活一世的見識,來自于后世那些爛熟于心的商業(yè)手段。

她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不緊不慢地在店里踱步,最后停在賀老板面前,嘴角帶著一絲神秘的笑意。

“老板,看你這生意,不太好做吧?”

賀國慶嘆了口氣,收起了報紙:“可不是嘛,東西好,就是貴,還要票,看的人多,買的人少。”

“我有個法子,能讓你這電視機(jī)賣出去,而且生意興隆。”沈秀蘭的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賀國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個穿著普通的婦道人家,能有什么好辦法?

他撇撇嘴,顯然不信:“妹子,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

“我沒開玩笑。”沈秀蘭走到他跟前,壓低了聲音,“你這電視三百塊一臺,普通人拿不出這么多錢,也拿不出工業(yè)券。但如果,買電視的人能有機(jī)會把這三百塊錢賺回來,甚至賺得更多,你覺得會有人買嗎?”

賀老板愣住了,皺著眉頭思索她話里的意思:“怎么賺回來?”

“賀老板,你敢不敢試一試?我們可以立個字據(jù),如果我的方法能幫你賣出五臺電視機(jī),你送我一臺,成不成。

他看著沈秀蘭坦然的眼神,咬了咬牙,決定賭一把,“成,什么方法你只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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