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櫻影心墻
- 櫻花樹下:扎進時光的約定
- 波波天地
- 2907字
- 2025-06-27 11:08:35
九月的風帶著夏末的余溫,卻吹不散王東峰心底那層薄冰。后來他無意中看到江夏大學BBS評選最美校花正是他早讀主動搭訕過的法學院劉思思。自從櫻花樹下那次窘迫的搭話后,劉思思的身影便成了他視線里一道既渴望又畏懼的風景。她依舊每日清晨在櫻花樹下晨讀,白裙襯著晨光,肩線平直如裁,腰肢纖瘦得仿佛能被風折斷,一米七的身高在櫻花樹影里自成一幅疏淡的水墨畫,那份清冷矜貴的氣質,是歲月都磨不出的璞玉光潤。而王東峰,早已默默調整了晨讀路線,寧可繞遠路穿過香樟林,也不再從那棵櫻花樹下經過。
他把自己埋進厚厚的專業書里,用公式的嚴謹和單詞的堆砌來抵御那份遙不可及的悸動。同宿舍的羅健濤常拍著他的肩膀打趣“東峰最近學習太刻苦,都不看美女了”,他只是扯出個僵硬的笑,心里清楚,不是不看,是不敢看。那個如白玉蘭般高潔的女孩,早已在他心里劃下楚河漢界——他這樣平凡甚至帶著自卑的男生,這輩子都不可能與那樣內外兼修的大美女有任何交集。
這天清晨,王東峰照舊抱著英語課本,縮在晨讀人群的邊緣。路過櫻花林時,他下意識地低頭,目光卻忍不住透過樹隙瞥去。劉思思依舊站在那里,長發松松挽著,幾縷碎發垂在頸側,陽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連脖頸的線條都美得讓人心頭發緊。他心臟猛地一縮,剛想快步離開,卻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同學,你英語讀得不錯啊。”
王東峰愕然抬頭,撞進一雙含笑的眼眸里。眼前的女生穿著亮粉色的露臍短裝,牛仔熱褲下的雙腿也算修長,但比起劉思思筆直如竹的線條,便多了幾分肉感的圓潤。她約一米六五的身高,站在人群里雖也惹眼,卻少了劉思思那份鶴立雞群的挺拔,肩頭微塌,襯得亮粉色的衣料有些緊繃。蓬松的卷發染著栗色挑染,發間水鉆發卡雖閃,卻比不過劉思思素凈發間那自然的光暈;亮粉色唇釉涂得飽滿,卻缺了劉思思唇瓣自帶的淡粉色澤,那股刻意的甜膩,像街邊叫賣的糖畫,奪目卻少了回味。
她的美是街頭廣告牌式的明艷,帶著熱辣的攻擊性,與劉思思月光般的清冷截然不同。緊身短裝勾勒出飽滿的曲線,卻失了那份遺世獨立的風骨;指甲涂成與上衣呼應的熒光粉,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暈,卻遠不及劉思思翻書時,指尖那自然的素凈。王東峰下意識地攥緊了課本,視線有些閃躲——她像杯加了過多糖漿的果汁,甜得發膩,卻讓他這種習慣了淡茶的人無所適從。
“我……謝謝。”他的聲音有些發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女生歪了歪頭,卷發掃過鎖骨,露出頸間細巧的蝴蝶項鏈,只是項鏈的銀質在陽光下透著廉價的反光:“我叫羅小雨,藝術系的。看你每天都來早讀,挺認真的嘛。”她的語氣隨意又熱絡,尾音帶著刻意拿捏的嬌嗲,像羽毛輕輕搔過耳膜,卻搔得人心里發毛。
“我叫王東峰,計算機系的。”他緊張地報上名字,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課本邊緣,洗得發白的袖口在她亮粉色的衣擺旁顯得格外陳舊,就像灰撲撲的火柴盒旁邊擺著一盒閃光的煙花。
“王東峰,”羅小雨重復了一遍,眼尾的亮片隨笑容顫動,那妝容濃得幾乎遮住了原本的眉眼,“名字挺好聽的。我叫羅小雨。以后可以交個朋友嗎?我看你一個人早讀挺孤單的。”她說話時微微歪著身子,香水味混著晨風撲進他鼻腔,是甜膩的果香調,濃得化不開,遠不如劉思思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皂角清香。
王東峰的心跳驟然加速。交個朋友?這個漂亮得像街頭明星一樣的女生,竟然主動說要和他交朋友?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因劉思思而起的自卑,似乎在這一刻被這突如其來的善意沖散了些許。他用力點點頭,臉頰有些發燙:“好……好啊。”
從那天起,王東峰的生活里多了一抹亮色。羅小雨會時不時找他聊天,問他計算機系的趣事,或是抱怨藝術課的作業。他則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帶零食——省下早餐錢買的草莓蛋糕,路過便利店時順手買的巧克力,甚至把母親寄來的家鄉特產也分她一半。羅小雨總是笑著收下,指尖涂著亮粉的指甲劃過包裝袋,那笑容夸張得像舞臺表演,夸他“貼心”“懂事”,這讓他覺得,或許自己也不是那么差勁,至少能讓這樣漂亮的女生開心。
他沉浸在這份突如其來的“好感”里,甚至開始幻想,也許羅小雨真的對他有意思。直到那天傍晚,他買了羅小雨念叨了幾天的限量版薯片,想給她一個驚喜,卻在宿舍樓下看見讓他血液凝固的一幕——
羅小雨正親昵地挽著羅健濤的胳膊,仰頭對他笑:“濤哥,你看我拿到什么好吃的了!”她晃了晃手里的薯片袋子,今日換了件露背吊帶裙,古銅色的肌膚在夕陽下泛著光,可后背的蝴蝶紋身卻顯得有些粗糙,不像劉思思脖頸間那截線條,干凈得能映出天光。她的長發被風吹起時,發梢有些干枯分叉,遠不及劉思思烏發如瀑的順滑。
羅健濤笑著接過,捏了捏她的臉:“又讓哪個冤大頭給你買的?”
“還能有誰,就你們系那個挺用功的男生唄,”羅小雨笑得毫無顧忌,眼角的細紋都擠了出來,哪有劉思思垂眸時,眼睫在眼瞼投下的溫柔陰影,“看他挺老實的,逗逗他而已。”她從袋子里拿出一片薯片塞進羅健濤嘴里,露背裙的細帶滑落半寸,露出的肩胛骨線條不夠利落,倒像是倉促削出的木片,“喏,給你吃。”
王東峰僵在原地,手里的薯片仿佛有千斤重。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像他此刻破碎的心。他看著羅小雨仰起的臉,那妝容精致卻空洞的眉眼間全是與他相處時從未有過的親昵,而羅健濤攬在她腰間的手,正隔著布料摩挲著她的肌膚。她的美是櫥窗里的塑料花,乍看艷麗,卻沒有劉思思那股從骨血里透出的清貴氣,風一吹,就露出了廉價的底色。
他想起羅健濤高大的身形,想起羅小雨熱辣卻失了風骨的打扮,再看看自己洗得發白的運動服和不足一米七的身高,一股更深的自卑像潮水般將他淹沒。羅健濤拍著他肩膀說“濃縮的都是精華”時的竊笑、母親眼神里一閃而過的憂慮、劉思思那瞬間微蹙的眉尖……所有被壓抑的難堪在此刻轟然爆發。原來無論哪種層次的美,對他而言都是無法企及的岸,劉思思是云端的月,而羅小雨就算是路邊的霓虹,也照不亮他這粒塵埃的影子。
夜風卷起地上的落葉,王東峰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宿舍走。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他知道,那道關于“矮小”的傷疤,又被狠狠撕開——比起劉思思遙不可及的清冷風骨,這種被當作“冤大頭”的嘲弄,更像一把鈍刀,將他試圖拼湊的自尊碾得粉碎。劉思思的美是需要仰望的信仰,而羅小雨的美,不過是街頭巷尾隨手可拾的喧囂,可即便如此,他連被喧囂卷入的資格,都需要用廉價的零食來換取。
推開403宿舍的門,羅健濤正靠在床頭,手里把玩著那包限量版薯片,見他進來,挑眉笑道:“喲,東峰回來了?羅小雨說你挺夠意思,買的零食挺好吃。”他身邊的羅小雨正對著鏡子補妝,亮粉色的唇瓣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尾的亮片在燈光下刺得王東峰眼睛生疼。她的美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刺眼,像根針,刺破了他最后一點關于“被看見”的幻想。
王東峰沒說話,徑直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將課本狠狠摔在桌上。窗外的蟬鳴突然變得刺耳,空氣里彌漫著泡面和汗味,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牢牢困住。他低下頭,看見自己藏在桌下的手正微微顫抖——在這個用身高、外貌和金錢丈量價值的圈子里,他像一粒被隨意撥弄的塵埃,連被認真對待的資格,都需要用廉價的零食來換取。而劉思思那截被陽光照亮的脖頸線條,此刻在他腦海里愈發清晰,那是他永遠夠不到的月光,卻也是他在這無邊自卑里,唯一敢偷偷仰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