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新蓋章
- 重生之我的人生不將就
- 椰斌
- 2175字
- 2025-07-03 11:16:51
王秀芝剛走出辦公室。
“秀芝!”
陳志強沖過來抓住她胳膊。他的手心全是汗。
王秀芝猛地甩開他的手,力道讓兩人都愣住了。
“碰我一下,我都覺得惡心。”
她看著他,眼睛里沒什么情緒,“陳志強,你記著,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王秀芝都不想再看見你。滾!”
陽光照在錄取通知書鮮紅的印章上,光芒刺得睜不開眼。
她往前直走,沒再回頭。走廊盡頭,有人提著暖水瓶走過,水晃出來在瓷磚上洇出痕跡,很快又被蒸發,就像那些本該消失在時光里的罪惡。
院子里白楊樹的影子落在她身上,明明滅滅。
她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氣。
空氣吹來燥熱的風,但她心里卻涼快得很,像剛吃了口井水的西瓜,舒服又透徹。
手里攥著的錄取通知書邊角有點硌人,卻讓她覺得踏實。
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生,終于握在了自己手里。
走到街上,王秀芝才發現手里攥著的土布褂子后背已經濕透。青磚墻上嵌著的告示欄前圍滿了人,嗡嗡的議論聲。
她剛走到自行車棚,就見三個穿著供銷社藍布褂子的婦女直勾勾盯著她,其中矮胖些的那個后退半步撞翻了竹筐,圓滾滾的西紅柿滾了一地,紅得像流淌的血珠。
“那是王家丫頭?”
尖細嗓子在人群里刺出來,空氣里彌漫劣質肥皂和塵土的氣息。
“聽說通知書都拿到了?嘖嘖……穿得跟個叫花子似的,倒像去趕集賣雞蛋的。”
另一個聲音壓得更低,可字字句句都往王秀芝耳朵里鉆。
王秀芝沒理她們,攥緊錄取通知書往前走,自行車輪胎碾過碎石路發出嘎吱聲響。
剛摸到大杠,手腕突然被鐵鉗似的手攥住,是氣喘吁吁追上來的陳志強。
“秀芝你等等!”
他另一只手往懷里掏著什么,汗濕的襯衫前襟沾著黃土。
“這是俺娘攢的二十塊錢,你先拿去當路費。”
王秀芝盯著他顫抖的手看了三秒,聞到他褲兜露出半截的硬殼本子——黑皮封面燙著金字,邊角磨得發亮,這是知青常用的軟皮練習簿。
這股熟悉的官僚氣息,讓她想起剛才辦公室里那紅得刺眼的公章。
“錢拿回去。”
她后退半步避開觸碰,聲音冷得像冰鎮過的西瓜,“俺娘說過,不干凈的錢燙手。”
王秀芝剛要跨上車,聽見身后傳來悶響。
回頭看見陳志強蹲在槐樹下,脊梁彎得像張拉滿的弓。他拿手肘撐著膝蓋,額前碎發垂下來,
遮住眉眼間的絕望,地上那二十塊錢被風掀起邊角,一角沾著的泥點恰好在“拾圓“水印上。
“我知道錯了秀芝。”他喉結劇烈滾動,“可我爹的藥不能停……”
自行車鈴鐺突然被風刮得叮鈴作響。王秀芝腳踩踏板的動作頓了頓,青磚墻上的告示欄里,
泛黃的‘光榮榜’三個字忽然模糊起來,眼前浮現出家里土墻上糊著的舊報紙,那些被油煙熏黃的高考消息還粘在記憶深處。
“你沒錯。”
她騎上車,后胎碾過碎瓷,嘩啦啦的瓷片碎裂聲里,她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只是選錯了害人的對象。”
車架震顫著,揚起一片塵土。路過供銷社時,掛在檐下的鐵皮招牌被風吹得哐當響,辣油混著醬油的香氣從窗戶飄出來,勾得她肚子咕咕叫一一從昨天早上到現在,她就喝了碗玉米糊糊。
汗水順著脊梁往下淌,在襯衫上洇出深色痕跡。錄取通知書在口袋里,紙面邊角被體溫烘得溫熱。
忽然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回頭看見個穿的確良白襯衫的高個男人追上來,藍褲子口袋露出半截鋼筆帽,迎著光閃閃發亮。
“等一下!同志!”
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白球鞋噠噠敲著路面,“錄取手續還沒完!”
王秀芝捏緊車把的手滲出冷汗。她噌地跳下車,腳跟剛沾地就側身擺出防御姿態。
九月的風卷起她額前碎發,眼角余光瞥見男人胸前別著的鋼筆尖在陽光下晃動一一那是支英雄牌金筆,筆帽夾著張皺巴巴的介紹信。
“省文教局督查組的。”男人掏出紅皮證件,照片上的鋼印亮得刺眼,“聽說您的檔案還需要復核。”
王秀芝的心猛地一沉。
“復核?”
錄取通知書都在手里了,還復核什么?她下意識摸向口袋,錄取通知書邊角已被手心汗濕發皺,像浸透了前世二十年的苦水。
“我的錄取通知書是真的。”她亮出雪白牙齒咬了咬下唇,這是娘從小教她的止慌法子。
“上面有省師范學院的紅章。”
男人沒接話,從黑皮包掏出牛皮檔案袋,用帶著體溫的鋼筆尖點著袋口:“蘇國梁的舉報信已經送抵省委了。”
他聲音壓得更低,鋼筆在檔案袋封口輕輕敲,“他說你偽造準考證,用死人戶籍偷報的志愿。”
“死人?”
王秀芝只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讓她打了個冷顫。
這比偷梁換柱更陰毒一一如果承認這一點,她不僅上不了大學,這輩子都得背著‘詐騙犯’的污名。
前世她病死在破屋床上時,村里會計就來過人核對戶口注銷,難道那時候……
“王主任說檔案需要補蓋鋼印。”
男人突然提高聲調,手掌重重拍在檔案袋上,“現在辦公樓下就有省教育廳的公章,跟我回去把手續辦齊吧?”
鋼筆在檔案袋上劃出銀亮弧線,停在‘王秀芝’三個字正下方,“章一蓋,誰也動不了你的大學生身份。”
王秀芝盯著男人袖口磨出的線頭。他襯衫領口第三顆扣子松了線,露出里面舊的確良內衣領。
這人不像撒謊,可蘇國梁臨死反撲的毒計像毒蛇,纏繞著她的腳踝往上爬,那些官僚之間盤根錯節的關系,哪是她一個農村姑娘能應付得了的。
“我沒帶戶口本。”
她后退半步,腳后跟碰到磚縫里長出的野草,“需要回村拿證明。”
男人突然抓住她車把,指節因為用力泛白:“來不及了同志,班車還有半小時就發車。”
鋼筆帽在他指間轉出殘影,“用我的工作證擔保,先辦手續,后補證明,省得夜長夢多。”
遠處傳來汽車喇叭聲,由遠及近,震得路邊的野草都在發顫。
王秀芝回頭望,塵土飛揚處隱約看見墨綠色車身,車窗里似乎有穿制服的人影晃動。
是公安?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