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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營帳

  • 孤月照寒殿
  • 米米米陽
  • 4134字
  • 2025-07-05 12:00:00

他的話語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仿佛完全是出于對“皇上恩人”安危的考量。然而,葉妲卻從那冰冷的眼神中,清晰地讀出了潛藏的警告和不容置疑的控制欲——他不允許她再與沈承如此親密地獨處!他要將她重新納入自己的嚴密監視之下!

沈承聞言,眉頭幾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他正沉浸在教導“佳人”的愉悅中,沈昭的突然介入讓他感到一絲被打斷的不悅。但他向來尊重這位能力卓絕的皇兄,且沈昭所言確實有理。他看了看葉妲略顯“單薄”的身形,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皇兄思慮周全。也好,清平……”

葉妲心中警鈴大作!被沈昭的人“護衛”?那無異于被投入另一個更嚴密的牢籠!她必須留在沈承身邊!他是她目前唯一的護身符和復仇的跳板!

“陛下!”葉妲在沈承話未說完時,突然抬起頭,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和“委屈”,望向沈承,“臣女……臣女不怕!臣女想……想跟在陛下身邊!看著陛下獵得更多猛獸!臣女保證,絕不添亂,只在安全處觀看!”她說著,還下意識地抓緊了沈承的衣袖一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那姿態充滿了全然的信任與依賴。

沈承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涂!他看著葉妲眼中閃爍的淚光,看著她那全然依賴的姿態,方才那一絲被打斷的不悅瞬間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憐惜和保護欲。

“好!好!不怕就好!”沈承朗聲笑道,輕輕拍了拍葉妲抓著他衣袖的手,葉妲強忍著沒有縮回,轉頭對沈昭道,“皇兄放心,朕親自看顧清平,定不會讓她有絲毫閃失!”

沈昭的目光在葉妲抓著沈承衣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又掃過她眼中那恰到好處的淚水。他臉上的肌肉似乎極其細微地繃緊了一下,深潭般的眼眸中冰層涌動,那絲陰鷙戾氣再次翻涌,幾乎要破冰而出!但他終究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幾不可察地微微頷首,聲音聽不出情緒:

“如此,臣便遵旨。”

他勒轉馬頭,玄色的身影帶著凜冽的寒意,策馬再次沒入狩獵的人群之中,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生。

葉妲緩緩松開抓著沈承衣袖的手,掌心一片冰涼汗濕。她低下頭,掩飾住眼中一閃而過的、冰冷的銳芒。

第一回合的交鋒,她險勝。

她利用了沈承的傾心,成功擊退了沈昭試圖加強控制的意圖,更在他那冰封的心湖上,留下了第一道由“失控感”和“被挑釁感”構成的漣漪。

然而,她知道,沈昭絕不會善罷甘休。這場在明媚春光下、在獵獵旌旗中上演的無聲廝殺,才剛剛拉開血腥的序幕。她握緊了韁繩,目光追隨著沈昭消失的方向,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

夜風掠過轅門,吹得篝火一陣明滅,在營帳厚重的氈布上投下跳動的、巨大的陰影。空氣里還滯留著晚膳的油膩香氣,鹿肉的焦香混合著某種甜膩果酒的味道,沉沉地壓在葉妲胸口,讓她有些透不過氣。

方才的御宴,精致得毫無煙火氣。金盤玉盞,水陸八珍,每一道都像是供奉神明的祭品。皇帝沈承端坐主位,玄色常服上的金龍在燭火下隱隱流動,他的目光偶爾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獵物般的、溫潤的專注。那目光像細密的針,扎在她每一寸裸露的肌膚上。她記得沈昭的話,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刻在她骨頭上——“你要做一把最鋒利的刀”。于是她笑,眼波流轉,是精心雕琢的玉像;她言談得體,聲音是浸過蜜的鶯啼,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是沈昭親手調教出的完美傀儡。只是當沈承的手,帶著帝王的矜持與不容置疑的試探,撫向她斟酒時微傾的皓腕,那指尖的溫度幾乎要烙穿她的皮膚。她幾乎是本能地,身體里那根繃到極致的弦猛地一顫,手腕微不可察地一偏,袖角掃過桌沿,那杯沈承剛剛親手為她斟滿、象征某種不言而喻進程的琥珀色美酒,“啪”地一聲脆響,碎裂在鋪著猩紅西域絨毯的地上。

酒液四濺,如同瞬間炸開的血花,染污了昂貴的絨毯,也凝固了席間片刻的浮華喧囂。空氣驟然收緊,無數道目光帶著驚疑、探究、幸災樂禍,無聲地刺向她。

沈承臉上的溫潤笑意僵了一瞬,眼底深處飛快掠過一絲鷹隼般的銳利,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隨即朗聲一笑,帶著帝王的寬宏:“無妨。阿妲受驚了。碎碎平安,好兆頭。”他揮了揮手,內侍無聲而迅捷地上前清理。那溫和的話語像一層薄紗,輕飄飄地蓋住了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剎那。然而葉妲能感覺到,那薄紗之下,沈承的目光如同無形的鎖鏈,更沉、更緊地纏繞住了她,帶著一種被忤逆后更強烈的興味和……勢在必得。

她幾乎是逃離那片令人窒息的金玉牢籠的。夜風卷著營地特有的塵土和汗水的味道撲面而來,竟讓她感到一絲劫后余生般的清冽。她扶著冰冷的轅門木柱,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了肺腑,才勉強壓下喉頭的腥甜和指尖的顫抖。隨侍的丫鬟錦書和墨畫,兩個沈昭“精心挑選”放在她身邊的耳目,一左一右跟了上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

“姑娘,您臉色不太好,可要傳太醫?”錦書的聲音輕柔得像羽毛,卻拂不去葉妲心底的寒意。

“不必。”葉妲的聲音有些啞,她挺直了脊背,仿佛這樣就能重新披上那層名為“從容”的鎧甲,“只是帳內有些悶熱,出來透透氣罷了。回去吧。”

主帳區燈火通明,皇帝的御帳如同鑲嵌在黑暗大地上的巨大明珠,而她的營帳,就在這明珠光輝的邊緣,被襯得有些黯淡和孤清。離她的營帳還有十余步時,葉妲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感,像冰冷的蛇,悄無聲息地纏上了她的腳踝。

太靜了。

明明不久前,這里還站著兩名當值的金吾衛,鐵甲在火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像兩尊沉默的雕像。他們是沈承派來的“護衛”,更是無時無刻不在的監視者。可此刻,帳前空空蕩蕩。那兩尊“雕像”消失了。只有帳門口掛著的防風氣死風燈,兀自在夜風中輕輕搖晃,昏黃的光暈在地上投下不安晃動的影子。

錦書和墨畫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交換了一個隱秘的眼神,腳步微微頓住。

“姑娘……”墨畫低聲開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葉妲的心跳猛地撞擊著胸腔,一下重過一下。她強行壓下翻涌的疑懼,聲音竭力維持著平穩,甚至帶上了一絲刻意的疲憊:“好了,折騰一天我也乏了。你們也下去歇著吧,不必守夜了。”

“可是……”錦書還想說什么。

“下去!”葉妲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隨即又迅速軟化下來,帶著濃濃的倦意,“我想一個人靜靜。”

兩個丫鬟被她語氣中罕見的凌厲懾住,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躬身應道:“是,姑娘。”她們的身影很快沒入旁邊侍從居住的小帳陰影里。

風燈的光暈在眼前晃動,葉妲獨自站在帳門前,四周是深不見底的夜。遠處營地巡夜的梆子聲模糊地傳來,更襯得此處死寂得令人心慌。她伸出手,指尖觸到厚重的、帶著粗礪毛邊的氈布簾子,那冰冷粗糙的觸感讓她指尖微微一縮。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積蓄起推開一扇千鈞石門的力氣,終于用力向旁邊一掀——

簾子掀起一道縫隙。

帳內,竟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晚膳前,她明明吩咐過錦書在帳內留一盞小燈的!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這黑暗濃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帶著無聲的惡意撲面而來,瞬間吞噬了帳外風燈投進的那微弱可憐的光線,也將她整個人裹了進去。

黑暗。絕對的黑暗。隔絕了視覺,其余感官便被無限放大。她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嗡鳴。空氣里,晚宴殘留的熏香、身上沾染的酒氣、以及一種……一種冰冷銳利的、仿佛鐵器生銹般的淡淡腥氣,混合成一種詭異而危險的味道,絲絲縷縷鉆入鼻腔。

不對!這絕不是她的營帳該有的氣息!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絞緊了心臟,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想退,想喊,想轉身逃離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身體的本能快過了思考,腳尖猛地向帳外擰轉——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

一只冰冷、粗糙、帶著厚厚繭子的大手,如同鐵鉗般從她身后的濃稠黑暗里閃電般探出!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蠻橫力量,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驚呼被強行扼殺在喉嚨深處,變成一聲沉悶絕望的嗚咽。

驚駭如同冰水兜頭澆下,葉妲全身的血液都在這瞬間凍結了!巨大的求生本能轟然爆發,她像一尾被拋上岸的魚,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瘋狂地掙扎起來!身體不顧一切地扭動、撞擊,手肘狠狠地向后頂去,指甲在黑暗中絕望地抓撓著身后那堵堅實的、散發著鐵腥氣的“墻”。腳上的軟緞繡鞋踢蹬著,不知踢到了矮幾還是銅盆,黑暗中發出沉悶混亂的撞擊聲。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發髻在劇烈的撕扯中徹底散開,幾縷發絲被汗水黏在臉頰上,狼狽不堪。

可那捂住她口鼻的手,紋絲不動,如同磐石,帶著一種殘酷的、掌控一切的穩定。那鐵銹般的腥氣更濃了,混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皮革和汗水的氣息,一種她曾無比熟悉、此刻卻讓她如墜冰窟的氣息!

“噓……”一個低沉、沙啞,仿佛在喉嚨深處碾磨砂礫的聲音,緊貼著她的耳廓響起。那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垂上,激起一片恐怖的戰栗。“別出聲,葉妲。”

這聲音……

這聲音像一道裹挾著寒冰的閃電,劈開了她腦海中的混沌!所有的掙扎,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詭異地停滯了。身體僵硬得像一塊凍硬的石頭,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幾乎要炸裂開來。

是他!

這個念頭帶著絕對的、毀滅性的力量,狠狠撞入她的意識深處!那個聲音,哪怕刻意壓得極低,哪怕帶著她從未聽過的、一種近乎血腥的疲憊和沙啞,她也絕不會認錯!

是沈昭!

黑暗中,她看不見他的臉。但那只手的力量,那緊貼著她后背的、堅硬如鐵的胸膛,那噴在耳廓上的、帶著血腥氣的呼吸,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她的感知上。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凝固、拉長,每一息都像一個世紀般難熬。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喉結細微的滾動,仿佛在無聲地吞咽著什么。

終于,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那緊貼著她耳廓的薄唇,再次緩緩開合。這一次,聲音不再是單純的警告,而是裹挾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冰冷的戲謔,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精準地刺向她最深的恐懼與剛剛在御宴上那杯被打翻的、破碎的希望:

“躲得開他……”他低笑了一聲,那笑聲在死寂的黑暗中如同鬼魅的嘆息,帶著鐵銹摩擦般的沙啞,“躲得開本王為你親制的金籠嗎,葉妲?”

金籠!

那兩個字帶著千鈞之力,狠狠砸在葉妲的心上!她眼前仿佛真的出現了一座華美絕倫的黃金囚籠,雕欄玉砌,鑲嵌著寶石,閃爍著誘人又致命的光芒,而籠門正緩緩關閉,落鎖的聲音清脆而冰冷——咔噠。

這聲音并非幻覺。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葉妲全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一直緊繃到極限、如同拉滿弓弦般的身體,驟然失去了支撐。腿一軟,她再也站立不住,像一只被驟然剪斷了絲線的提線木偶,整個人無聲地、徹底地癱軟下去,順著身后那堵堅實冰冷的“墻”,滑向腳下那片深不見底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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