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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燼贈幽曇

清晨微熹的光線透過窗欞的縫隙,在清暉院簡樸的地面上投下幾道狹長的光斑。空氣里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寒星草幽香,混合著松木清冽的氣息。

云傾月早已醒來。臉上敷著的淡藍色藥膏已經(jīng)干涸,如同覆了一層薄冰。她小心翼翼地將干涸的藥膜揭下,走到銅盆前。

水面倒映出的景象,讓她呼吸微微一滯。

效果顯著得驚人!

原本深褐色、流膿潰爛的邊緣,此刻已完全干涸收斂,形成一層深黑、質地堅硬、邊緣微微翹起的厚痂,牢牢覆蓋在患處。最重要的是,那層厚痂周圍,原本被紫黑色毒素淤積、如同被火焰燎燒過的皮膚區(qū)域,顏色明顯變淺、范圍縮??!如同退潮般,露出了更多新生的、細膩的肌膚!

這一圈新生的肌膚,如同在丑陋焦土上頑強拓展開的雪域,比昨日露出的那塊更加瑩潤白皙,面積也擴大了一倍有余!雖然依舊被那巨大的深黑色瘡痂占據(jù)了大半江山,但這圈不斷擴展的“凈雪”,正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姿態(tài),昭示著勝利的希望。

云傾月指尖輕輕拂過那圈新生肌膚的邊緣,觸手溫潤光滑,如同上好的綢緞。她眼底掠過一絲真切的笑意。寒星草的藥力,配合她的現(xiàn)代藥理知識,果然奏效!這具身體的恢復潛力,也遠超她的預期。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極輕的叩門聲,三聲一頓,帶著刻板的節(jié)奏。

“云小姐,王爺有請?!笔亲蛞挂肥绦l(wèi)那毫無起伏的聲音。

云傾月迅速收斂心神,重新用干凈的布巾遮住臉,只露出一雙沉靜的眼眸。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舊衣——雖然洗得發(fā)白,卻干凈整潔——打開房門。

侍衛(wèi)引著她,穿過幾重寂靜的回廊和庭院。宸王府占地極廣,布局大氣磅礴,亭臺樓閣皆透著一種低調的奢華與森嚴的秩序感。一路行來,除了引路的侍衛(wèi),竟看不到半個人影,唯有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更顯空曠幽深。

最終,他們停在一處臨水而建的巨大書房外。書房門楣上懸著“墨淵齋”三字的烏木牌匾,筆力遒勁,帶著一股沉凝的鋒芒。

侍衛(wèi)無聲地推開沉重的雕花木門,躬身示意云傾月進去,自己則如同門神般守在了外面。

書房內光線明亮。三面皆是頂天立地的紫檀木書架,上面密密麻麻陳列著古籍書卷,散發(fā)著淡淡的墨香與木香。巨大的紫檀書案后,蕭燼正執(zhí)筆批閱著什么。他依舊穿著那身玄色暗紋錦袍,只是外面松松罩了一件同色的薄紗外衫,長發(fā)僅用一根墨玉簪松松挽起幾縷,幾縷碎發(fā)垂落鬢邊,襯得側臉線條愈發(fā)冷峻完美。

聽到腳步聲,他并未抬頭,只是淡聲道:“坐?!?

云傾月依言在書案對面一張鋪著錦墊的圈椅上坐下,腰背挺直,目光平靜地落在書案上那方雕刻著猙獰螭吻的墨玉鎮(zhèn)紙上。

蕭燼批完最后一筆,將朱筆擱在青玉筆山上,這才緩緩抬眸。他的視線第一時間落在了云傾月臉上——即使隔著布巾,他似乎也能精準地捕捉到布巾之下那悄然發(fā)生的變化。銳利的目光在她露出的光潔額頭和眉眼處停留了一瞬。

“看來,寒星草的藥效,尚可?”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仿佛只是隨意一問。

“托殿下之福,確有奇效?!痹苾A月回答得滴水不漏。

蕭燼不再追問,修長的手指屈起,在光滑的書案上輕輕敲了兩下,發(fā)出清脆的叩響。

“你為本王解毒,所需何物?”他開門見山,目光銳利如刀,直刺云傾月眼底,“藥材?工具?人力?只管列出?!?

云傾月心中一凜。他這是在給她開權限,也是在試探她的深淺。她沉吟片刻,并未立刻索要那些傳說中的天材地寶,而是報出了一串目前最實用、也最急需的基礎物品:

“一套完整的銀針,需淬火精煉,尺寸齊全?!?

“一套制藥器具:玉杵玉缽一套,大小藥碾各一,上等白瓷藥瓶若干,精鐵小刀,鑷子?!?

“藥材:十年份以上的赤芍、丹皮、生地、犀角粉(磨粉)、冰片、麝香、上等艾絨……”

她語速平穩(wěn),報出的藥材大多用于清熱解毒、活血通絡,正是應對“蝕骨纏心”這類火毒內蘊、纏綿臟腑之毒的基礎配伍。其中犀角粉和麝香雖然珍貴,但也并非絕跡之物。最后才補充了一句:“另需一處絕對安靜、無人打擾的配藥之所?!?

她報完,書房內陷入短暫的寂靜。蕭燼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帶著審視與評估,仿佛在衡量她這份清單背后代表的解毒思路是否值得他投入。

片刻,他薄唇微啟,只吐出一個字:“準。”

聲音不大,卻帶著金石般的決斷。

話音剛落,書房內側一扇不起眼的暗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一名身著管事服飾、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垂首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尺許長的紫檀木盒,恭敬地放在云傾月手邊的茶幾上。

“云小姐,您所需之物,府中庫房皆有備存。半個時辰內,自會有人送至清暉院?!敝心旯苁侣曇舫练€(wěn),“至于配藥之所,清暉院東側有一間獨立靜室,已著人收拾妥當,一應器物俱全,您隨時可用?!?

效率之高,令人咋舌。云傾月微微頷首:“有勞?!?

管事躬身退下,暗門無聲合攏。

蕭燼的目光重新落回云傾月身上,似乎對她的平靜反應還算滿意。他身體微微后靠,倚在寬大的椅背里,姿態(tài)多了幾分慵懶,那份迫人的威壓也隨之收斂些許,但眼神依舊深邃難測。

“蝕骨纏心,每月十五,月滿之時,必會發(fā)作?!彼_口,語氣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情,“發(fā)作時,如萬蟻噬心,烈火焚身,痛不欲生。下一次發(fā)作,就在七日后?!?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云傾月被布巾遮掩的臉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七日內,本王要見到能壓制此次發(fā)作的藥。不必根除,只需壓制痛苦,保持清醒。”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扳指,“云傾月,別讓本王失望。更別讓本王覺得,那株寒星草…喂了狗?!?

最后幾個字,聲音不高,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飾的警告。

云傾月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緊,指尖陷入掌心。七日內研制出壓制蝕骨纏心的藥?這幾乎是天方夜譚!但她更清楚,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在跟她商量。這是命令,是考驗,也是她能否獲得后續(xù)庇護和資源的敲門磚。

“小女子,盡力而為?!彼纤哪抗?,聲音沉靜,沒有半分退縮。

“不是盡力,”蕭燼打斷她,眸色轉冷,帶著一種掌控生死的漠然,“是必須。”

氣氛瞬間凝滯。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引云傾月來的那名侍衛(wèi)站在門外,低聲道:“王爺,昭華郡主遞了帖子,此刻正在花廳等候,說是…得了新茶,特來與王爺品鑒?!?

蕭燼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被打擾的不耐,隨即化為更深的冷漠。

“告訴她,本王今日有要事,不見?!甭曇魯蒯斀罔F,毫無轉圜余地。

“是?!笔绦l(wèi)應聲退下。

蕭燼的目光重新回到云傾月身上,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fā)生。他隨手拉開書案一側的抽屜,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白玉盒。玉盒質地溫潤,雕工簡潔古樸。

他屈指一彈,玉盒便穩(wěn)穩(wěn)地滑過光滑的書案,停在云傾月面前。

“臉上那東西,看著礙眼?!彼Z氣平淡無波,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此乃‘玉肌膏’,每日凈面后涂抹于新肌之上,可潤澤肌膚,不留疤痕?!?

云傾月微微一怔。玉肌膏?這可是宮廷御用、千金難求的療傷圣品!他竟然隨手就給了她?是覺得她臉上的新肌礙眼?還是……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補償?

她壓下心頭的異樣,伸手拿起那觸手生溫的白玉盒,入手沉甸甸的?!岸嘀x殿下?!?

“不必。”蕭燼已重新執(zhí)起了朱筆,目光落在攤開的卷宗上,恢復了那副拒人千里的疏離模樣,“七日后,本王要看到藥。退下吧?!?

逐客令已下。

云傾月不再多言,起身,對著書案后那再次沉浸于公務中的身影,微微福身一禮,握緊手中的白玉盒,轉身離開了墨淵齋。

沉重的木門在她身后無聲合攏,隔絕了書房內的一切。

蕭燼的目光卻并未停留在卷宗上。他抬起眼,望向云傾月消失的方向,指間的朱筆懸停在空中,一滴飽滿的朱砂墨,如同凝固的血珠,懸在筆尖,將落未落。

他微微蹙眉,指尖無意識地拂過自己的下頜——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屬于女子肌膚的溫潤觸感。

“……新肌如玉?”他低聲自語,寒潭般的眸底深處,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漣漪,悄然蕩開,轉瞬又歸于深寂。那滴朱砂墨終于落下,在雪白的宣紙上暈開一點刺目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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