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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鬼市燈幽

梟巢的追查如同撒開的巨網,在宸王府內無聲而高效地鋪開。形貌各異的“夜梟”成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王府的各個角落。仆役被分區集中,在鸮衛冰冷的目光下接受盤查;僻靜的院落、廢棄的庫房、甚至假山石洞的縫隙,都被反復梳理。空氣里彌漫著無形的緊張,連枝頭的鳥雀都噤了聲。

然而,一個時辰過去了。

墨羽帶回的消息讓梟巢內的氣氛更加凝重:“主上,那‘啞婆’…不見了。所有仆役中,無人承認今日見過此等形貌的聾啞老嫗。趙四所供述的交接地點附近,亦未發現任何可疑痕跡或殘留氣息。排查近三月入府及行為異常者,共十七人,經‘鸮衛’分訊,皆未發現明顯疑點,亦無人指認特征相符者。‘鬼婆婆’…如同人間蒸發。”

蕭燼負手立于巨大的王府輿圖前,手指點在趙四供述的、位于后廚附近偏僻處那個傾倒雜物的角落,指關節微微泛白。他臉色陰沉如水,梟巢內長明燈幽冷的光線映在他深邃的輪廓上,更添幾分肅殺。

“人間蒸發?”他低沉的嗓音帶著冰碴,“好一個金蟬脫殼。看來,本王這府邸,確實被鉆成了篩子。”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射向墨羽:“趙四呢?”

“在‘沉淵’,神智已近崩潰邊緣,反復只念叨‘啞婆叩桶三下’。”墨羽回道。

“廢物!”蕭燼冷斥一聲,但隨即壓下怒火,眼神銳利地掃過忙碌的梟巢,“傳令,暫時解除戒嚴,仆役各歸其位,但所有通道暗哨加倍,外松內緊。‘夜梟’所有外線,全力追查南疆近期入京的可疑人物,尤其關注與‘尸腐草’、‘蝕心蠱’可能相關的交易或異動!本王倒要看看,這鬼影能藏到幾時!”

命令再次下達,梟巢內氣氛依舊緊繃,但追查的方向已悄然轉向了更廣闊的京都暗面。

蕭燼的目光轉向一直靜立一旁的云傾月。她正凝神看著桌案上那份記錄了蠱引特性的宣紙,指尖無意識地在紙面上劃過,似乎在推演著什么。

“你可有想法?”蕭燼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征詢。

云傾月抬起頭,眸光清亮:“對方手段高明,王府內線索暫時中斷,守株待兔非上策。蠱引雖被我發現,但對方計劃受阻,必有后續。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

她走到輿圖前,白皙的手指并未指向王府,而是移向輿圖西北角一片被特意標注為暗色的區域:“京都暗渠,鬼市。”

蕭燼眼神微動:“鬼市?”

“不錯。”云傾月語氣篤定,“尸腐草、蝕心蠱幼蟲,皆非尋常之物,尤其在這天子腳下,獲取渠道極其有限。鬼市,龍蛇混雜,三教九流匯聚,是藏匿和交易此類陰邪之物最可能的去處。煉制蠱引所需的幾種輔料,如‘陰磷粉’、‘百年棺木屑’,也多是鬼市常客。若能循著這條線,或許能摸到‘鬼婆婆’或其背后勢力的尾巴。”

她頓了頓,看向蕭燼:“我需親去一趟。”

“不行。”蕭燼斷然拒絕,眉頭緊鎖,“鬼市兇險,魚龍混雜。你身份特殊,容貌更易招禍。”

“正因兇險,才更需我去。”云傾月神色平靜,眼神卻異常堅定,“唯有我能辨識那些陰毒材料的細微特征和流轉痕跡。易容改扮即可。”她指了指自己的臉,“至于兇險,王爺莫非忘了,我是如何從亂葬崗爬出來的?”

她的話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和韌性。蕭燼看著她那雙清澈卻仿佛蘊藏著深淵寒星的眼眸,拒絕的話在喉頭滾了滾,最終化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他深知她并非溫室花朵,她的能力,他已親眼見證。

“墨羽。”蕭燼沉聲道。

“屬下在!”墨羽應聲。

“準備‘夜梟’的‘隱蹤’面皮和衣物。你親自挑選一隊‘鸮衛’,化整為零,暗中護衛。”他看向云傾月,眼神銳利如刀,“記住,你只是本王的‘眼睛’,去看,去聽,去分辨。非萬不得已,不得暴露,更不得擅自行動!一切,聽墨羽指令。”

“明白。”云傾月干脆利落地應下。

片刻后,暖玉閣內。

青鸞緊張地看著自家小姐。云傾月坐在鏡前,墨羽親自將一張薄如蟬翼、觸感微涼的面皮覆在她臉上。指尖帶著特殊藥膏在她臉頰邊緣細細按壓撫平。片刻之后,鏡中出現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膚色蠟黃,顴骨微凸,眼角下垂帶著幾分愁苦的細紋,嘴唇也顯得有些干癟。原本驚心動魄的美貌被徹底掩蓋,只剩下一個扔進人堆里毫不起眼、帶著點病容的普通婦人模樣。墨羽又遞過來一套灰撲撲、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裙。

當云傾月換好衣物,將一頭青絲隨意挽成一個最尋常不過的圓髻,插上一根毫無光澤的木簪,微微佝僂起背脊時,那股清冷孤絕的氣質也消失殆盡,活脫脫就是一個為生計奔波的底層婦人。

“小姐……”青鸞看得目瞪口呆,眼圈微紅,又是心疼又是擔憂。

“看好家。”云傾月只淡淡說了三個字,聲音也刻意壓低,帶著一絲沙啞。她將幾包自己特制的解毒粉和迷魂散貼身藏好,最后看了一眼鏡中陌生的自己,轉身隨墨羽沒入漸濃的夜色。

京都西北,暗渠入口。

這里遠離繁華的朱雀大街,靠近破敗的城墻根。空氣中彌漫著污水的腥臭、垃圾的腐敗氣味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屬于地下世界的渾濁氣息。一個不起眼的、被坍塌雜物半掩著的巨大排水口,黑洞洞地張著口,如同巨獸的喉嚨。

入口處影影綽綽,幾個身形彪悍、氣息陰冷的漢子如同融入黑暗的石雕,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零星靠近的人影。進入者需繳納一小塊碎銀或等值的貨物,并在入口處昏暗的油燈下短暫停留,接受目光的審視。

墨羽帶著同樣易容改裝、如同尋常腳夫或苦力的數名鸮衛,早已分散混入排隊的人群。云傾月低著頭,縮著肩膀,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破舊的布包,步履蹣跚地跟在兩個挑著擔子的行商后面,隨著人流慢慢挪向那黑暗的入口。

輪到她了。一只粗糙的大手伸到她面前,掌心向上。旁邊油燈昏黃的光線跳躍著,映出守門漢子臉上橫亙的刀疤和冷漠的眼神。

云傾月瑟縮了一下,顫抖著手從懷里摸出幾枚邊緣磨損的銅錢,小心地放在對方掌心。刀疤臉掂了掂,鼻子里哼出一聲,算是放行。

一步踏入暗渠,光線驟然昏暗。渾濁的空氣裹挾著濃重的濕腐味、汗味、劣質脂粉味、各種藥草和不明物質的奇異味道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腳下是濕滑黏膩的石板路,兩旁是依著渠壁搭建的簡陋棚戶或直接在地上鋪開的攤位。

無數盞形態各異、光線昏黃幽綠的燈籠懸掛在頭頂或攤位前,勉強照亮方寸之地。燈籠的光芒在渾濁的空氣中暈染開,將攢動的人影拉得扭曲變形,如同群魔亂舞。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低語聲、爭執聲、甚至偶爾幾聲詭異的低笑或哭嚎,混雜在暗渠深處傳來的汩汩水流聲中,構成一幅光怪陸離、令人頭皮發麻的地下畫卷。

云傾月低著頭,小心地避開腳下橫流的污水和隨意丟棄的穢物,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快速而隱蔽地掃過兩側的攤位。

賣假古董的、兜售來歷不明兵器的、掛著“包治百病”幡子卻散發著刺鼻怪味的草藥攤、擺弄著毒蟲蛇蝎的蠱婆、甚至還有公然叫賣禁書和春宮圖的……三教九流,牛鬼蛇神,盡匯于此。

墨羽如同一個沉默的影子,不遠不近地綴在她側后方,銳利的目光隱藏在易容后的平凡面容下,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每一個可疑的動向。其他鸮衛也如同水滴融入河流,散在人群中,構筑起無形的警戒網。

云傾月的目標很明確——尋找與尸腐草、蝕心蠱相關的陰邪材料。她的腳步看似隨意,卻始終向著鬼市中那些氣味最駁雜、光線最幽暗、攤位最偏僻的區域移動。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動,精神力高度集中,分辨著空氣中那萬千渾濁氣味里可能隱藏的一絲線索。

陰磷粉的刺鼻腥氣…百年棺木屑的陳腐土腥味…某種毒蟲腺體干燥后的酸臭……她的腳步在一個掛著幾串干枯蝙蝠、擺著幾塊顏色暗沉、散發著濃烈土腥氣和淡淡陰寒氣息木片的攤位前,略微停頓了一下。

攤主是個干瘦的老頭,裹在臟兮兮的黑袍里,昏昏欲睡。他面前的破布上,除了蝙蝠和木片,還零星放著幾株顏色灰暗、形態扭曲的干枯藥草。

云傾月的目光落在那幾塊木片上。色澤暗沉近黑,紋理扭曲,入手必然冰涼。她佝僂著背,伸出枯黃的手指,狀似隨意地撥弄了一下其中一塊最小的木片,用刻意沙啞的聲音問:“老丈,這木頭片子…咋賣?”

干瘦老頭眼皮都沒抬,有氣無力地嘟囔:“陰沉槐木…鎮宅…驅陰…十文一塊…”

云傾月指尖觸碰到木片,一股熟悉的陰寒氣息順著指尖傳來,雖微弱,卻與她袖中素帕上沾染的蠱引殘留的陰寒同源!她心中微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手指狀似不經意地拂過旁邊一株不起眼的、葉片狹長帶著灰斑的枯草。

“這草…看著怪,能干啥?”

“尸…咳咳…”老頭似乎被口水嗆了一下,渾濁的眼睛掃了云傾月一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山里挖的苦蒿…不值錢…你要,搭頭送你…”

尸腐草!雖然只是劣等的次品,且已干枯,但那股特有的陰穢尸氣,瞞不過云傾月的感知!這攤位,有問題!

她正欲再試探幾句,眼角余光卻猛地瞥見不遠處幽暗的角落里,一個倚在渠壁陰影下的身影!那人身形佝僂,裹著一件寬大的、帶著兜帽的灰布斗篷,大半張臉都隱在兜帽的陰影里,只露出一個干癟的下巴。他(她)似乎并未關注任何攤位,只是靜靜地“看”著云傾月這個方向!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強烈窺伺感的視線,如同冰冷的蛛絲,黏在了云傾月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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