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明此案有功，賞銀二十兩，升一等管家，今后府中內務皆由你統管。”

慕瑤愕然抬頭。

碰巧對上公主那道怨毒目光，仿佛淬著將她千刀萬剮的恨意。

墨軒不知何時出現在廳角，嘴角噙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

暮色四合，慕瑤揉著酸脹的太陽穴走出賬房。明珠案已過去三日，府中表面恢復了往日平靜。

夜風送來一陣清冽的梅香，這才發現走到了西院的小梅林。

月光透過枝丫，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忽然，遠處傳來簌簌聲，一道人影緩緩走來：“慕管家好興致。”

她驚得后退半步，踩斷身后枯枝。

墨軒從梅樹后轉身走出，黑色披風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墨統領半夜在此，莫不是也在賞梅？”

慕瑤故作鎮定，手指悄悄摸向袖中銀簪。

他低笑一聲：“慕管家升了職，連說話都硬氣不少。”

月光下，他的五官輪廓分明，右眼下方有道淺淺疤痕。

“還未謝過墨統領那日的提點。”

慕瑤微微俯身，眼睛卻始終緊盯著他。

“就這？”

他逼近一步，梅香中混入了鐵銹和皮革的味道。

“我當慕管家會準備更有趣的…謝禮。”

慕瑤后背抵上梅樹粗糙的樹干，退無可退。

“墨統領想要什么？”

他抬手，慕瑤嚇得不敢動彈，卻見他只是摘去了她發間的一片落梅。

“周掌柜不會無故上門自首。”

他捻著花瓣，“我更好奇，慕管家為何對二房…窮追不舍？”

這話問得蹊蹺，她不禁瞇起眼睛。

“明珠案證據指向二房，我不過是按跡循蹤。倒是墨統領…”

她故意頓了頓，“似乎早知內情卻按兵不動，不知又是為何？”

墨軒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化作玩味：“伶牙俐齒。”

他突然扣住慕瑤手腕，“這雙手看起來纖細，翻起風浪來倒是厲害。”

慕瑤試著掙脫，奈何力氣懸殊。

他的拇指正按在脈門上，能清晰感受到脈搏的跳動。

“放開！”慕瑤壓低聲音喝道。

“公主不會輕易放過你。”他松開手，“記住，無論她給你什么，都接穩了。”

還未來得及細問，遠處傳來腳步聲。

墨軒像影子般隱入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

“慕管家？”

福全提著燈籠走來，“侯爺找您。”

“知道了，我這就來。”

……

次日清晨，慕瑤特意換了件窄袖衣衫，將賬本殘頁和這幾日整理的線索藏在床板下，才往二房所在的如意院走去。

院內花木盛開，處處透著精致。

公主端坐在庭中，一襲鵝黃長裙，美得像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如果忽略她眼中那抹冷光的話。

“奴婢參見公主。”

慕瑤規規矩矩行禮。

“慕管家如今是一等管事了，本宮可受不起這般大禮。”

聲音里充滿陰陽怪氣，手指輕輕點了下石桌，“來人，看茶。”

一個面生的侍女端來茶盞。慕瑤正要接過，卻見公主忽然伸手：“且慢。”

她親自提起茶壺，滾燙的水注入杯中，熱氣蒸騰。

“本宮最恨不懂規矩的下人。”

她笑得溫柔。

“慕管家可知，接主子的茶該用何禮數？”

她盯著那杯滾燙的茶，瞬間明白了墨軒的警告。

“奴婢愚鈍，請公主示下。”

“雙手捧盞，舉過頭頂，跪接。”

公主紅唇輕啟，“這才顯誠意，不是嗎？”

亭中鴉雀無聲，所有侍女都低垂著頭。

慕瑤心里明白這是報復，但若退縮服軟，今后在府中更難立足。

“奴婢謝過公主教導。”

她緩緩跪下，伸出雙手。茶盞落入掌心的瞬間，劇痛如烈火灼心。

她死死咬住牙關，感覺掌心皮膚仿佛在滋滋作響。

茶水晃出，燙得手腕一片通紅。

“哎呀，怎么這么不小心。”

公主故作驚訝，“這上好的龍井茶可是貢品，灑了多可惜。”

慕瑤雙臂已經開始發抖，但茶盞仍穩穩舉在頭頂。

“奴婢…知罪…”

“本宮近日查賬，發現庫房少了兩匹蜀錦。”公主忽然話鋒一轉，“慕管家可知去向？”

這是明目張膽的栽贓。

慕瑤額頭滲出冷汗，順著鬢角滑落：“回公主，蜀錦出入皆有記錄，奴婢這就……”

“啪！”

公主突然拍案，慕瑤嚇得手一顫，更多的熱茶濺到手上，疼得她兩眼發黑。

“還敢狡辯！”

她厲聲道，“來人，去她屋里搜！”

慕瑤心頭一震，床板下的賬本殘頁！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兩個粗使婆子按住了肩膀。

“公主，”她聲音嘶啞，“蜀錦一事容奴婢……”

“閉嘴！”

公主一腳踹在慕瑤肩上，她踉蹌倒地，茶盞終于脫手，碎了一地。滾燙的茶水潑在裙擺上，立刻暈開一片深色

就在此時，院外突然傳來通報聲：“侯爺到！”

公主臉色驟變，迅速換成一副關切表情：“哎呀，怎么這么不小心，快扶慕管家起來。”

林侯爺大步走入亭中。

目光掃過滿地狼藉，在慕瑤紅腫的手上停留片刻：“怎么回事？”

“回侯爺，”公主搶先答道，“慕管家奉茶時不小心燙著了。我正要請府醫呢。”

慕瑤強忍疼痛伏地行禮。

“奴婢笨拙，驚擾侯爺。”

林侯爺沉吟片刻：“慕氏，兵部來人了，要查上月軍械冊子。你隨我去前廳。”

慕瑤連忙叩首：“奴婢遵命。”

走出如意院，林侯爺停下腳步：“手怎么樣？”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慕瑤不知所措，竟忘了如何作答。

他嘆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涂上，別留疤了。”

慕瑤捧著藥瓶回到住處，渾身脫力般靠在門上。雙手已經起了水泡，火辣辣的疼。

公主的報復來得快且狠。

這著實讓她心驚。

翻出床下的賬本殘頁，她長舒一口氣，幸好沒被發現。

正待細看，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她匆忙藏好殘頁，剛轉身就見墨軒推門而入，手里拿著個藥包。

“你！”慕瑤又驚又恐，“誰準你進來的？”

他目光落在慕瑤紅腫的手上，眼神陡然一冷：“還是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