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侯府滿門瘋批,虐的惡人死去活來
- 會切菜的兔師傅
- 2015字
- 2025-07-11 23:42:03
她單足立在水榭正中,脖頸揚起一個奇異的弧度,朝著東面箭樓的方向,停了足有三息。
又一個旋身,長袖如練,手臂直直地指向南邊的假山。
軒內,潘寒背對著水榭,正將那堆冰冷的零件拆解開,一件件鋪在地上。
可她耳朵沒停,每一個舞步踏在木板上的輕重,每一個琴音的轉折,都清清楚楚。
天黑透了,姜昭菱才被允許回來,她進門時,潘寒正借著燭火,用一根細針撥弄著一枚比指甲蓋還小的齒輪。
“東邊的箭樓,晚上換防嗎?”
潘寒頭也沒抬,聲音很輕。
姜昭菱關門的手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插上門栓。
她看懂了。
那是姜家軍中,用以在戰場上傳遞軍情的肢體密語。
姜昭菱在告訴她,守在箭樓下的那名護衛,她認得。是她父親當年的親兵,忠義可信。
潘寒心中有了計較。
她垂下眼簾,手指在繁復的零件中翻飛,神情專注得仿佛世間只余下眼前這一具冰冷的殺器。
突然,“咔噠”一聲脆響。
她手中一枚毫不起眼的銅質卡榫,應聲而斷。
“總管。”潘寒抬起頭,臉上不見分毫慌亂,“此處的‘子母扣’斷了,需以百年寒鐵輔以金晶砂重鑄,庫房可有備料?”
總管面無表情地上前,俯身細查,確認無誤后,從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聲。
“隨我來。”
潘寒跟在總管身后,走出了聽雨軒。
在路過箭樓時,姜昭菱示意的那個護衛,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一般,恰好轉身與同伴交談,用自己的脊背,在重重監視下,擋出了一條轉瞬即逝的死角。
就是現在。
潘寒腳下一個踉蹌,身形順勢一矮,整個人如一片沒有重量的落葉,悄無聲息地飄入了路旁的翠竹林中。
前方的總管步履未停,似乎對身后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那名護衛為她爭來的十息,珍貴如命。
她沒有去庫房。
而是循著記憶,兔起鶻落,繞到了府邸西側一排偏僻的廂房。
那是關押犯錯下人的地方。其中一間囚室,正是那位因她開鎖而被毒刺所傷的護衛。
她如貍貓般貼近,從門縫中向里望去。
那護衛躺在草堆上,氣息奄奄,身旁放著一碗早已喝干的藥渣。
一股極淡的藥味,絲絲縷縷地飄出。
潘寒的鼻尖微微一動。
她認得這味道。
藥渣里,混了一味“龍葵草”。此草無毒,卻是她師門秘藥“龜息散”最重要的一味藥引。
“龜息散”,能令活人陷入假死之境,氣息全無,脈搏停跳,是師門中人用以脫身保命的至寶。
這府里,有她的同門!
而且地位不低,能接觸到囚犯的湯藥,正用這種隱秘到極致的方式,向她傳遞訊息。
是友……非敵。
潘寒一顆懸到極致的心,剛要落下,卻又被更多的疑問拽得更高。
就在她準備悄然退去的剎那,一個腳步聲,在她身后響起。
不疾不徐,沉穩有力,像踩在她的心跳上。
潘寒全身的血仿佛瞬間凝固,她猛地回頭。
月光下,一道熟悉的人影負手而立,正是那個將她一路押解至此,始終冷眼相待的世子府總管。
一個低沉的,帶著一絲詭譎笑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看來,你比本管想的,還要聰明一些。”
黃泉路上的《破陣樂》,每一個字都化作淬寒的冰針,扎進潘寒的耳膜。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謝翊安的威脅,從來都不是虛張聲勢。
他要她開鎖,更要她承認這把鎖的來歷。
承認了,便是將自己的師門,將自己最大的隱秘,盡數攤開在他面前,任他宰割。
潘寒心念急轉,她不能認。
她垂下眼簾,遮住所有情緒,再次將手指探向鎖孔。
這一次,她的動作變得遲疑而笨拙,指尖在鎖孔邊緣逡巡,反復試探,卻始終不敢深入,仿佛一個初出茅廬的學徒,面對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她在賭。
賭謝翊安只知這鎖的歹毒,卻不知其真正的解法與來歷。
軒內靜得可怕,只有潘寒的指尖與冰冷銅鎖摩擦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謝翊安沒有催促,他甚至悠閑地坐了回去,單手支頤,好整以暇地觀賞著這場無聲的角力。
他似乎很有耐心,在等待獵物耗盡所有力氣,自己走進陷阱。
另一邊,姜昭菱的琴聲已然不成曲調。
一個個音符從她顫抖的指下彈出,散亂,急促,充滿了驚惶。
她不懂開鎖的門道,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從潘寒身上傳來的,那種瀕臨崩潰的死寂。
不能再這樣下去。
姜昭菱心頭一橫,皓腕翻轉,指尖猛地在最粗的那根琴弦上重重一劃。
“崩!”
一聲裂帛般的銳響,琴弦應聲而斷,斷弦抽擊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崩——
一聲裂帛般的銳響,將軒內令人窒息的死寂悍然撕裂。
斷弦如銀蛇,猛地抽擊在姜昭菱的手背,瞬間帶出一道淋漓的血痕。
不等琴聲的余韻散盡,兩道鬼魅般的人影已從梁柱的陰影中滑出,沒有半點聲息,唯有刀鋒出鞘時那一聲冷酷的低吟。雪亮的刀刃交叉著,穩穩架在姜昭菱纖秀的脖頸上,森然的寒氣讓她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
“手不聽話,留著也是無用。”
謝翊安的聲音平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家事,目光卻始終鎖在潘寒身上,像在欣賞一出早已寫好結局的戲。
那兩道冰冷的刀光,是壓垮潘寒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等!”
她的聲音嘶啞,猛地抬頭,那雙死水般的眸子里再無半分偽裝,只剩下一種焚盡一切的決絕。
“我開。”
兩個字從潘寒齒縫間擠出,干澀,沙啞。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那口氣息帶走了她身上最后一絲偽裝的遲鈍。
再抬手時,指尖的顫抖已經消失。
她不再去管姜昭菱頸上那道雪亮的刀鋒,也不再理會謝翊安那勝券在握的姿態。
那些,都成了她必須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