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蠻軍大營,如同盤踞在撫遠城下的巨大獸巢,喧囂漸息,唯有篝火噼啪與巡邏蠻兵沉重的腳步聲交織。萬夫長兀朮早已摟著搶來的女子酣然入睡,營中彌漫著驕兵特有的松懈。他們肆虐云州腹地多日,從未遭遇像樣的抵抗,早已將南人的怯懦視為理所當然。
然而,今夜,死神選擇了這里。
“燼武衛——隨我——殺!”
林燼那一聲冰冷的長嘯,如同九天驚雷,驟然炸響!緊隨其后的,是三百道如同地獄之火般暴起的黑色洪流!
沒有戰鼓,沒有號角,只有最純粹的、壓抑到極致的殺意爆發!
三百燼武衛,如同三百把燒紅的尖刀,以一種決絕無比的姿態,狠狠地捅進了蠻軍大營相對薄弱的側翼!為首者,正是林燼!他手中那柄黝黑殘破的“源骸”斷劍,此刻嗡鳴震顫,劍身之上浮現出無數細密詭異的灰色符文,所過之處,空氣扭曲,散發出令人神魂戰栗的湮滅氣息!
“敵襲!敵襲!”蠻兵巡邏隊驚恐的嘶吼才剛剛響起,便被狂暴的刀光劍影徹底吞噬!
林燼身先士卒,星脈之力奔騰咆哮,身形快如鬼魅,劍勢卻沉重如山!他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簡潔、最高效的劈、砍、刺、掃!每一劍揮出,都帶起一片灰色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劍芒!蠻兵堅韌的皮甲、粗壯的骨骼,在那詭異的灰色劍芒面前,如同紙糊泥塑般不堪一擊!觸之即潰,碰之即亡!更可怕的是,被那劍芒所傷的蠻兵,傷口竟無鮮血噴涌,而是迅速變得灰敗、枯萎,仿佛生命精華在瞬間被掠奪、湮滅!
“源骸”的湮滅特性,第一次在戰場上展現出其恐怖威能!
“殿下威武!”趙鐵柱狂吼一聲,如同人形暴熊,一柄巨斧揮舞得潑水不進,蠻橫地撞入敵群,所向披靡!王犇身形靈動,雙短刀如同毒蛇吐信,專攻咽喉、心窩等要害,每一次閃爍都帶起一蓬血雨!李狗蛋則沉默地護衛在林燼側翼,長槍如龍,精準地挑殺每一個試圖靠近林燼的威脅!
三百燼武衛更是結成了一個個簡易卻有效的三才小陣,彼此呼應,攻守一體。他們修煉的簡化版功法,雖無林燼那般詭異霸道,卻同樣賦予了他們遠超常人的力量、速度與韌性。他們沉默地殺戮,眼神冰冷如鐵,仿佛不知恐懼為何物,完美地執行著林燼“斬將破營”的命令,如同一臺精密而高效的殺戮機器,硬生生在混亂的蠻營中撕開一條血路,直插核心!
幾乎是同時,大營東西兩側,突然殺聲震天!火把如龍,箭矢如雨!那是按照林燼命令,由驍騎營校尉率領的策應部隊開始了佯攻!他們雖疲憊,但此刻被燼武衛的悍勇和林燼的身先士卒所激勵,更是懷著對背后捅刀者的憤怒,爆發出驚人的戰斗力。他們并不深入,只是在外圍不斷沖擊、放火、制造巨大的混亂,讓蠻軍無法判斷虛實,難以組織起有效的防御陣型。
“怎么回事?!哪里來的敵人?!”
“南人殺來了!好多南人!”
“左營著火了!”
“馬廄!馬廄被劫了!”
混亂如同瘟疫般在龐大的蠻營中急速蔓延!許多蠻兵剛從睡夢中驚醒,倉皇失措,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兵器和長官,如同無頭蒼蠅般亂竄,自相踐踏者不計其數!
“混賬!”中軍大帳被猛地掀開,衣衫不整的萬夫長兀朮提著戰刀沖了出來,看到眼前一片火海、殺聲四起的混亂景象,又驚又怒,“穩??!都給老子穩住!親衛隊!集結!隨我殺光這些卑鄙的南人老鼠!”
他到底是經驗豐富的悍將,很快判斷出敵人主力來自側翼那一小股黑色的洪流,雖然人少,卻異常犀利,正朝著他的帥旗方向猛撲過來!
“哼!自尋死路!兒郎們,隨我碾碎他們!”兀朮獰笑一聲,翻身上馬,聚集起周圍數百名驚慌的親衛騎兵,如同一股濁浪,迎著林燼的方向反沖而去!他自信滿滿,以為憑借騎兵的沖擊力,足以瞬間沖垮這支不知死活的步兵小隊。
然而,他錯了。
眼看蠻騎洪流即將撞上燼武衛的鋒矢陣型,林燼眼中寒光爆閃,竟不閃不避,速度反而再增三分!他周身星脈之力瘋狂注入“源骸”斷劍,劍身灰芒暴漲,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尖銳嗡鳴!
“寂滅——斬!”
一聲低喝,林燼猛然揮劍!一道長達數丈、扭曲模糊的灰色劍罡離劍而出,并非斬向人馬,而是狠狠地斬在了騎兵洪流前方的地面上!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大地仿佛劇烈顫抖了一下!劍罡落處,地面并未炸裂,而是瞬間呈現出一片詭異的灰敗之色,仿佛所有的生機都被瞬間抽空、湮滅!一個巨大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陷坑驟然出現!
沖在最前面的蠻族騎兵根本收勢不住,連人帶馬一頭栽進那灰敗的陷坑之中,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抹去,血肉消融,只剩下枯骨與銹蝕的鎧甲!
恐怖的景象讓后續的蠻騎魂飛魄散,拼命勒緊韁繩,陣型瞬間大亂!
“就是現在!殺!”林燼豈會放過這絕佳時機,身影如電,率先殺入混亂的騎兵群中!劍光過處,人仰馬翻!
“殺!”趙鐵柱、王犇等人怒吼著緊隨其后,燼武衛如同虎入羊群,專門砍殺馬腿,攻擊落馬的騎士,將蠻騎的沖擊優勢化解于無形!
兀朮看得目眥欲裂,他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有如此詭異可怕的手段!他狂吼著,揮舞戰刀,親自迎向林燼:“南人小崽子,受死!”
刀劍相交!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兀朮只覺一股冰冷死寂、霸道無比的詭異力量順著戰刀狂涌而入,震得他氣血翻騰,手臂酸麻,差點握不住刀柄!他坐下戰馬更是悲鳴一聲,四蹄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什么?!”兀朮心中駭然,這少年皇子好恐怖的力量!那詭異的灰色能量,竟能侵蝕他的氣血和罡氣!
林燼得勢不饒人,劍勢如同狂風暴雨,連綿不絕!每一劍都蘊含著星脈之力的冰冷沉凝與“源骸”的湮滅特性,逼得兀朮手忙腳亂,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他賴以成名的蠻力與悍勇,在林燼這種完全不講道理的毀滅性能量面前,被徹底壓制!
周圍的親衛想要上前救援,卻被趙鐵柱等人死死擋?。?
噗嗤!
抓住兀朮一個破綻,林燼劍光如毒龍出洞,輕易地破開他的護體罡氣,冰冷的“源骸”斷劍直接刺穿了他的心口!
兀朮的動作猛然僵住,眼睛瞪得滾圓,難以置信地看著沒入自己胸膛的殘劍。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湮滅,甚至連靈魂都仿佛在被拖入無盡的冰冷深淵。
“你…到底是…”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林燼猛地抽劍,帶出一蓬迅速變得灰敗的血液,聲音冰冷:“殺你的人?!?
兀朮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臉上凝固著驚駭與不甘。
“萬夫長死了!”
“兀朮大人被殺了!”
主將陣亡的消息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徹底擊潰了蠻軍殘存的斗志!整個大營徹底陷入了崩潰與混亂!蠻兵們再也無心戀戰,哭喊著四散奔逃,互相踩踏,死傷無數!
“殿下有令!降者不殺!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林燼運足真氣,冰冷的聲音傳遍戰場。
同時,撫遠城城門大開,守將眼見援軍大勝,激動萬分,率領城中僅存的數百守軍沖殺出來,痛打落水狗!
戰斗,變成了一面倒的追殺與清剿。
天色微明時,廝殺聲漸漸平息。
曾經喧囂龐大的蠻軍大營,此刻已化為一片焦土與尸山血海。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與焦臭,令人作嘔。
驍騎營的士卒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開始清理戰場,收繳戰利品,看管俘虜。他們許多人身上帶傷,臉上沾滿血污,眼神卻異常明亮,看著那道依舊挺立在戰場中央的玄色身影,充滿了敬畏與狂熱!
這一夜,他們見證了奇跡!以三千疲兵,大破一萬兩千蠻軍,陣斬敵酋!這是何等輝煌的勝利!
而創造這奇跡的,正是那位他們曾經輕視的年輕皇子!
林燼站在兀朮的尸體旁,緩緩平復著體內奔涌的力量。連續的高強度廝殺,對剛剛突破的他也是巨大的負荷,但“星脈之力”那霸道的吞噬與恢復特性,讓他依舊保持著相當的戰斗力。他感受著“源骸”斷劍傳來的滿足嗡鳴,仿佛飽飲鮮血之后的小憩。
“殿下,我軍傷亡清點初步出來了?!币幻旘T營校尉上前,聲音帶著激動與一絲沉重,“燼武衛…陣亡十七人,重傷三十余,輕傷幾乎人人帶傷。驍騎營陣亡四百余人,傷者近千…”以極小代價換取如此大勝,堪稱輝煌,但看著熟悉的同袍變成冰冷的尸體,心情依舊沉重。
林燼沉默片刻,緩緩道:“厚葬陣亡將士,記錄功勛,撫恤加倍。傷員全力救治。”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袖中的手卻微微握緊。戰爭的殘酷,他比誰都清楚。這只是開始。
“另外,”他補充道,“將兀朮的首級,還有這些,”他取出從京畿途中那些刺客身上得到的腰牌、證物等,“一并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帝都,呈交父皇!奏表中,寫明撫遠大捷,以及…我軍沿途所遇之‘蹊蹺’!”
“是!”校尉精神一振,殿下這是要反擊了!
就在這時,天際突然傳來數道破空之聲!
眾人警覺抬頭,只見五六道顏色各異的光華從北方疾馳而來,氣息強橫,赫然都是修煉者!他們懸浮在半空,俯瞰著下方慘烈的戰場,目光掃過林燼和他手中的“源骸”斷劍時,明顯露出了驚異與審視的神色。
為首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目光銳利,沉聲開口,聲如洪鐘:“下方可是帝國平北將軍?貧道青云子,乃北境巡天司執事。感知此地有劇烈能量波動與異寶氣息,特來查看。爾等方才與何人交戰?那柄劍…從何而來?”
修煉者!帝國官方修煉者機構“巡天司”的人!
林燼瞳孔微縮,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巡天司此時出現,是巧合?還是…他抬起頭,不卑不亢,朗聲道:“本將林燼,奉旨平北。方才全殲北蠻萬夫長兀朮所部于此。此劍乃本將機緣所得,殺敵利器罷了。諸位來得正好,北蠻入侵,山河破碎,正是我輩修士衛國之時!”
他話語鏗鏘,直接將對方架到了“衛國”的道德高地上。
青云子等人聞言,面露訝色,相互對視一眼。他們顯然沒想到這位年輕的皇子將軍如此犀利,更沒想到他能取得如此大勝。那柄斷劍散發的氣息讓他們心悸,但林燼的話又讓他們無法忽視。
而就在林燼與巡天司修士對話之際,遙遠的帝都皇城深處,宗廟之內。
供奉于最高處的帝國玉璽,以及代表著皇室氣運的九尊青銅龍鼎,在這一刻,忽然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玉璽之上,那盤踞的玉龍似乎光澤流轉稍快了一分,龍目之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亮光。九尊龍鼎之內,那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幾乎干涸的暗紅色龍氣底蘊,仿佛被注入了一絲極其細微、卻異常鮮活銳利的新血,微微蕩漾了一下,泛起一絲極淡的、帶著冰冷煞氣的金芒!
雖然變化微乎其微,卻被一直守候在宗廟內的一位枯槁老宦官清晰地感知到。他渾濁的眼中猛地爆發出駭人的精光,難以置信地看向龍璽和龍鼎,干癟的嘴唇哆嗦著,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龍氣…復蘇了?雖然微弱,卻帶著…征伐銳氣?!是北境…捷報?是誰…竟能引動國運龍氣?”
幾乎同時,深宮之中,正在批閱奏章的林南云,以及麟趾宮內憂心忡忡的蘇清瀾,都莫名地感到心頭一跳,仿佛有一股微弱卻堅韌的力量注入心田,驅散了一絲連日來的陰霾與沉重。
北境,撫遠城外。
青云子沉吟片刻,終于開口:“殿下驍勇,揚我國威,貧道佩服。北蠻肆虐,確是我輩之責。巡天司已在北境多處與蠻族薩滿及其招來的邪修交手。殿下此處若有需要,貧道或可…”
他的話還未說完,突然,北方天際,一道更加耀眼的、帶著煌煌帝氣的金色流光破空而來,速度極快,轉眼間便懸停在場地上空,露出一名身穿明黃色宮廷供奉服飾、面白無須的中年修士。他目光倨傲,先是掃過青云子等人,微微皺眉,隨即看向林燼,手中展開一卷明黃絹帛,朗聲道:
“陛下密旨!六皇子林燼接旨!”
林燼眉頭微蹙,單膝跪地:“兒臣接旨。”
那宮廷供奉朗聲道:“陛下有旨:北境戰事膠著,蠻族有詭異修士介入,特賜‘破煞符箓’百枚,‘龍氣丹’十瓶,助皇兒破敵。另,著平北將軍林燼,伺機查明蠻族背后修煉者勢力,若有可能…奪回或被竊之‘鎮國龍璽碎片’!此事關乎國運,慎之!密之!”
鎮國龍璽碎片?!蠻族背后有修煉者勢力介入,還可能與帝國遺失的龍璽碎片有關?
林燼心中劇震,瞬間明白了父皇密旨的深意!也隱約猜到,方才帝國龍氣的微弱波動,或許就與此有關!這已不僅僅是凡俗戰爭,更牽扯到了修煉界與國運之爭!
青云子等巡天司修士聞言,也是臉色微變,顯然他們對此事也略知一二,看向林燼的目光更加復雜。
林燼接過供奉遞來的丹藥符箓和密旨,沉聲道:“兒臣,領旨!定不負父皇所托!”
宮廷供奉深深看了林燼一眼,又瞥了瞥他手中的“源骸”斷劍,并未多言,化作流光離去。
青云子嘆了口氣,對林燼拱手道:“既然陛下已有旨意,我等便不多打擾了。殿下,北境之水甚深,蠻族薩滿與那些邪修極難對付,務必小心。若有需要,可至巡天司北境各據點求助。告辭!”說完,也帶著人化作青光離去。
戰場上,只剩下滿目瘡痍和肅立的將士。
林燼緩緩起身,手握密旨,感受著其中沉甸甸的分量。他看向北方,目光穿透虛空,仿佛看到了更廣闊的、交織著血火與靈光的戰場。
撫遠之捷,只是開始。真正的挑戰,現在才剛剛拉開序幕。國運、修煉、陰謀、龍璽碎片…一條條明線暗線開始交織。
他深吸一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聲音傳遍全軍:“打掃戰場,救治傷員,休整一日!明日拂曉,兵發蒼云堡!”
“諾!”山呼海嘯般的應諾聲響起,士氣如虹!
帝國的北方,因為這一場夜襲的勝利,似乎注入了一股新的、銳利而冰冷的活力。潛藏在暗處的龍影,仿佛緩緩睜開了冰冷的眼眸,望向那片血與火交織的遼闊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