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伽羅最后只拿到一半的賞金,因為舒蓮兒和她并列第一。
舒蓮兒不為圖財,原本想做個順水人情把另一半賞金給她,卻被她拒絕了。
對她來說,拿該拿的,能救人就足矣。
舒蓮兒還打算邀她同游汴京,可是伽羅有要事在身,甚至沒聽她把話說完便跑了。
實際上,林伽羅是粒米未進就直接先去了馬行街最好的藥鋪,又片刻不敢耽誤匆匆趕回城北七里外的家中。
她遠遠就瞧見自家大門并未掩緊,便直接推開門,著急忙慌的穿過廳堂,卻瞧見娘親已經不省人事。
她躺在病塌,形容枯槁,慘白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隔壁的張阿婆更是老淚眾橫,嗚咽著說:伽羅,你娘她…她…走了,嗚嗚嗚…
此話一出,林伽羅頓感天崩地裂,眼淚像斷了弦的珠子,大顆大顆的往下落,整個人兩眼一黑,就快要站不穩了,但她還是努力站穩,沖過去抱起母親的身體。
“娘,我來了,您快起來,快起來啊!”
情緒崩潰的她反復重復這句話,她顫抖著手,輕輕捧起娘親的臉,那是一張…因常年受病痛折磨變得有些扭曲的臉。
林伽羅哭的幾乎快要暈厥……明明在她出門之前還好好的,怎么會?
“娘,您看啊,我把藥方里最珍貴的幾味藥材都帶回來了,您喝了藥就能好起來了!您起來啊,別拋下我一個人…”
張阿婆心疼她,一直不停的安慰她:不怪你,孩子,不怪你,是你娘她…沒福氣。
“對不起,娘,是伽羅來晚了,如果再早一點,您就不會……”
從比賽到現在只喝過兩口茶,加上一路的奔波,伽羅身體本就吃不消,現在更是傷心過度,身心俱疲。嘴里還想說什么,人卻終于暈厥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醒來之時,為她施針的大夫已經離開,身邊卻多了很多鄰里。
林伽羅似乎在此刻才確認,娘親真的離開她了,不得已慢慢接受了現實。
難過,心如刀絞,接著又是一陣酸澀,但此刻眼睛卻空洞到再也流不下一滴眼淚了。
接下來的兩日在鄰里的幫助下她料理了母親的身后事。
如今的家,早就不是當初的家了,林伽羅坐在空無一人的廳堂,看著母親生前前給她做的香囊,睹物思人…
夜里,張阿婆來看她,往她手里塞了些糕餅,寬慰道:伽羅,吃點吧,兩天沒吃東西了,你身體要是累垮了,你娘怎么走的安心。
這句話顯然奏效了,伽羅抱著餅,啃了一小口,大抵是餓太久了,胃里空空的,一陣抽痛,反而吃不下任何東西。
“多吃點!張阿婆并未看出她不舒服,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
“你娘本就是心衰之癥,這些年,為了不讓你和你阿姐四處奔波給人做菜,她不顧身體沒日沒夜的做香囊,不管刮風下雨每日必定去集市售賣,兩年前你阿姐執鴛也……哎……這事兒對你娘打擊太大了!
前段時間你娘又染上風寒,真是老天不開眼啊……張阿婆有些惋惜的向伽羅訴說,但怕她又要責怪自己,又趕緊寬慰道:
“她身子早就垮了,怕你擔心,才讓我們瞞著你的,伽羅啊,就算有你帶回來的名貴藥材,你娘她…也已是無力回天了,你可千萬別自責。”伽羅聽著這些話,又不自覺紅了眼眶。
真諷刺啊,這一夜的月亮特別的圓,團圓的圓啊。
林伽羅看著被月光籠罩的窗外,微風吹的院外棗樹沙沙作響,她卻是徹夜未眠。
她想起了阿爺,想起了阿姐,想起了娘親,也想起了小時候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時光,從此這世上,便只剩她一人孤苦伶仃了吧……這樣活著有什么意義呢?
…可是…可是她答應過阿爺和阿娘,要好好活著……那就一定要好好生活。
翌日,天蒙蒙亮,她就去藥店將值錢的藥材換做了錢,盡數還給了鄉親鄰里。
娘親生病這些年,他們沒少幫襯,加上娘親的身后事,也是他們幫著操辦,她心里十分感激。
還有幾日,她就要入宮了,贏下比賽時,她還怕娘親會生氣,會阻撓她,其實這兩年來她根本不敢在娘親面前提起阿姐的死因,原因是娘親曾以死相逼,讓她不要深究。
她也很清楚,民不以官斗!何況那人還身居廟堂之上,她知道娘親是為了保護她。
可是現在娘親的離去讓她更加堅定了入宮的決心,她一定要討回公道,哪怕,拼上這條命,她也一定要查清楚兩年前,他到底對她的阿姐做了什么?
林伽羅又要重操舊業,回酒坊做當直廚娘了,因為藥材折價回售藥鋪,又盡數還了鄰里,她已經所剩無幾。
進宮前,至少要為自己添置些新衣物件吧,而且聽說宮中處處需要打點,有錢才好辦事,才能早日查清兩年前的真相!
城北河畔酒坊,作為林伽羅經常出入的地方,因其廚藝高超精湛,她在此處也算小有名氣。
此處魚龍混雜,多的是一些朝臣,武將,文人墨客,還有三教九流的人,盡管如此,也不妨礙往來之人大多知道她“灶君圣手”的名號。
林伽羅可不是為那些來吃酒的人做菜,實際上,她也算是為官府服務,她當直時便只負責主簿、監官、作頭等人的吃食。
不過,有時酒坊食客愿意出高價,她也會破例為他們做菜。
灶君圣手的名氣,不僅因其精湛的廚藝,還有就是所有人都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吧!
因為伽羅的娘親覺得她一介女流總在外面拋頭露面,放不下心,便讓她在外做菜時,戴上面紗。
真的不是多心,畢竟林伽羅生的貌美,萬一被哪個老粗給欺負了,無權無貴的,沒地兒說理。
再說林伽羅臉上的血痕,其實是用覆盆子汁加上朱砂一起繪制的,試廚時也是故意為之,她心知要入宮查明真相,必定要找機會接近皇上,但絕不會是以“他的女人”這樣的身份。
皇上權傾朝野,看過的美人數不勝數,尋常樣貌的女子尚難入他眼,何況一個臉上有胎記的女子,是斷不會被看上的,這也算對自己的一種保護了。
因此伽羅能贏下比賽,靠的那是絕對的實力。
至于舒蓮兒嘛,她生的貌美,又乖巧懂事,皇后選她也在情理之中,兩人并列第一的含義,林伽羅很清楚,…不過是,兩枚不同的棋子罷了!可她林伽羅,才沒有那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