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中午十二點，陽光透過百味小樓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劉昴星正守在百味小樓的柜臺，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東漢時期的歷史資料。

東漢人講究“辰時朝食、申時夕食”，一天只吃兩頓飯。

于是他趕在辰時末回到現代守店，相較于東漢那邊的門庭若市，現代這邊的生意只能用門可羅雀來形容，這兩個小時竟然連一個客人也沒有。

此刻店里靜得能聽見墻上石英鐘的滴答聲。

“叮鈴——”門口的風鈴突然響了。劉昴星猛地直起身，看見一個穿碎花裙的老太太站在門口，手里拎著個布袋，正是爺爺的老相識，住在隔壁胡同的周奶奶。

“小昴啊，你爺爺在家不？”周奶奶瞇著眼睛往里瞅，“我蒸了些槐花糕，給他送兩塊。”

“爺爺已經退休了，在老家呢。現在這小飯館被我接了過來。”劉昴星趕緊起身搬椅子，“您坐，我給您倒杯水。”

周奶奶擺擺手，把布袋往柜臺上一放：“不用不用，我就是順路。你這店……咋還沒客人？”她探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大堂，“你爺爺當年這時候，連門口都得擺兩張桌子。”

劉昴星撓撓頭，從冰柜里摸出瓶冰鎮酸梅湯遞過去：“現在的人吃飯晚，再說我這剛開業沒多長時間，還沒人知道。”

“小伙子，你這價也太高了。”周奶奶指著菜單說道，“你爺爺當年賣的肉絲面，八塊錢一大碗，肉給得比你這多。”

她忽然壓低聲音，“是不是你爸媽給你定的價？我跟你說，做生意不能太急……”

應付走周奶奶，劉昴星的肚子突然“咕咕”叫起來。

凌晨四點就爬起來給東漢的太學備便當，折騰到現在粒米未進，劉昴星索性鉆進后廚，給自己炒盤青椒肉絲當午飯。

鐵鍋燒熱的“滋滋”聲里，他解開東漢粗布褂子的繩結，露出里面印著“百味小樓”的 T恤。

剛把青椒倒進鍋里，門口突然傳來熟悉的大嗓門：“好香！炒啥呢？”

劉昴星握著鍋鏟的手一頓。

這聲量，除了他親爹劉逢波沒別人了。

劉昴星出去一看。

果然，一個膀大腰圓的身影擠進門，身后跟著老媽楊秀蓮。

她老人家一叉腰，店里的空調仿佛都白開了：“不是說早就開業了嗎？看著情況這是提前關門謝客？”

“媽，爸。”劉昴星放下鍋鏟，“你們怎么來了？”

劉逢波繞著他轉了半圈，伸手拎起他搭在肩頭的粗布褂子，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你穿的這叫啥？拍戲的道具？楊秀蓮你看看，咱兒子現在穿得比丐幫還寒磣！”

“穿這個還不是干活方便嘛。”劉昴星含糊道，順手把粗布褂子塞進后廚角落，“東漢……呃，老家那邊流行這個。”

楊秀蓮沒接茬，徑直在靠窗的桌子坐下，指尖敲著桌面：“菜單呢？聽說我兒子當老板了，我來捧個場。順便給你爺爺和旺財帶點，他倆昨晚還對著你照片哼哼。”

旺財是家里那條老黃狗，年齡和劉昴星一樣大，地位卻比劉昴星還高。

劉昴星遞過菜單時，心臟已經做好了迎接“拷打”的準備。

果然，劉逢波的嗓門瞬間拔高：“回鍋肉四十六？你咋不直接去搶銀行？你爺爺當年賣十八，還送例湯！”

“嫌貴就別吃。”楊秀蓮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劃著菜單，“這個、這個、這個……都要。”

她指尖點過回鍋肉、宮保雞丁、魚香茄子，最后合上菜單，“吃不完打包，你爺爺念叨你做的回鍋肉好幾天了。”

劉逢波還在嘟囔：“就這破桌子破椅子，賣這價……”

“破桌子怎么了？”楊秀蓮斜睨他，“當年你追我的時候，在路邊攤吃五塊錢的麻辣燙，不也說浪漫？”

劉昴星憋著笑往鍋里撒鹽，青椒的鮮辣混著肉絲的香漫出來，剛要出鍋，就聽見楊秀蓮在大堂喊：“三位里面坐！涼快！”

他探頭一看，三個背著書包的男生站在門口，校服褲子卷到膝蓋，額頭上還掛著汗，像是剛打完球。

“阿姨，我們就隨便看看。”領頭的男生掃了眼菜單，喉結動了動。

“看啥看，坐下吃。”楊秀蓮拉過椅子，“我家這師傅，以前是大酒店的主廚，就這手藝，你在別處花錢都吃不到。”

劉昴星正在盛飯的手猛地一抖。

親媽這瞎話編的，比他給沐茂解釋空調是“昆侖寒冰所制”還順溜。

三個男生面面相覷。穿白 T恤的男生小聲說：“杰哥，西門那家川菜館才三十……”

“等等。”被稱作“杰哥”的男生目光落在劉逢波桌上的回鍋肉上。

琥珀色的肉片卷著邊，青椒和蒜苗綠得發亮，油汁在盤底晃出誘人的光，確實比西門那家的焦黑肉片順眼多了。

他咽了口唾沫：“阿偉，彬彬，你們點吧。我請客”

“回鍋肉。”

“魚香肉絲。”

阿偉和彬彬同時點了餐。

楊秀蓮利落地記下菜名：“回鍋肉、魚香肉絲……再來個啥？”

“就這倆吧，加三碗米飯。”杰哥摸了摸口袋，聲音有點含糊，“不夠再點。”

劉昴星接到訂單時，差點把手里的盤子掉在地上。

回鍋肉？早知道剛才就多炒一份了！

他看著灶臺上剛盛出來的青椒肉絲，又看看案板上的五花肉，只能重新起鍋。

“媽，你怎么跟他們說我是大酒店的？”他在后廚壓低聲音問。

“不然呢？”楊秀蓮端著水杯進來，“你當你那新東方畢業證能鎮住場子？對了，魚香肉絲別放胡蘿卜，你爺爺說那是異端。”

劉昴星深吸一口氣，將五花肉冷水下鍋，加姜片料酒焯水。

這是爺爺教的法子，能去血沫還不腥。焯好的肉用冰水鎮過，切出來的肉片方方正正，帶著漂亮的肥瘦分層。

鐵鍋燒熱不放油，直接下肉片煸炒，“滋滋”聲中，豬油慢慢滲出，肉片漸漸卷成漂亮的燈盞窩。

劉昴星握著鍋鏟快速翻拌，確保每片肉都煸出焦香，這是回鍋肉的靈魂！

這樣做既不能炒老發柴，又得有那股子“鑊氣”。

“香！”大堂里傳來劉逢波的贊嘆，“楊秀蓮你聞，這味兒比街口那家強多了！”

劉昴星沒回頭，舀出多余的豬油，留少許爆香豆瓣醬，紅油翻滾時倒入蒜苗和青椒，鐵鏟與鐵鍋碰撞出“當當”脆響，最后推入肉片，淋上生抽和白糖，手腕翻轉間，食材在鍋中跳起圓舞曲，每片肉都裹滿醬汁，紅亮得像塊琥珀。

剛把回鍋肉端出去，就見三個男生直勾勾地盯著盤子。

杰哥咽了口唾沫，小聲問：“阿姨，這師傅……真在大酒店待過？”

“那可不。”楊秀蓮往嘴里塞了口米飯，“當年給大人物做過菜呢。”

劉昴星在后廚聽得直捂臉，趕緊埋頭處理魚香肉絲。

泡發的筍絲切得細如發絲，土豬肉切絲后用淀粉抓勻，指尖翻飛間，肉絲裹上了一層薄漿。

這是他在東漢學到的“鎖嫩法”，炒出來的菜比豆腐還滑。

猛火灶“轟”地竄起藍焰，油溫六成熱時下肉絲，鍋鏟快速劃圈翻炒，肉絲在鍋中蹦跳著散開，轉眼就泛出淺金色。

他順勢推入泡辣椒末，紅油瞬間裹住肉絲，再撒入蔥姜蒜爆香，整個后廚頓時飄滿復合的辛香。

最關鍵的醬汁是提前調好的。

老抽半勺定色，香醋兩勺提鮮，白糖一勺中和，順著鍋邊淋下去，“滋啦”一聲騰起白霧，他借著蒸汽猛地顛鍋，食材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落下時已裹滿醬汁，筍絲脆嫩，肉絲滑嫩，看得門口路過的大媽都停下了腳步。

“您的魚香肉絲。”劉昴星把菜端上桌，見三個男生還在發愣，忍不住說，“趁熱吃，涼了就不香了。”

杰哥率先反應過來，夾起一筷子送入口中，眼睛瞬間睜大：“這肉絲……怎么炒得這么嫩？還帶著鍋氣！”

他咀嚼著，忽然點頭，“對，就是這股焦香，我媽說這叫‘鑊氣’，現在很少能吃到了。”

他心里一喜，轉身往后廚走，聽見身后傳來楊秀蓮的聲音：“吃飽了常來啊，我家師傅別的本事沒有，做菜絕對靠譜！”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盤子里的回鍋肉上，油汁泛著金光。

劉昴星系緊圍裙，忽然覺得無論是在東漢給韓歷備宴，還是在現代守著這小店，其實都一樣。

鍋鏟握穩了，日子就穩了；菜炒香了，客人自然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