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指桑罵槐
- 香火神道:從宗族祠堂開始
- 舅這德性
- 2058字
- 2025-07-25 22:53:44
太陽剛爬上東邊的土塬,李石頭抱著個豁口的陶罐跟在李老蔫后面。
張家的大院敞著門,門楣上掛著半串干辣椒。
李老蔫站在門口停了停,從懷里掏出塊粗布擦了擦門框,又對著里屋作了個揖:
“張老爺,對不住了,借你家東西用用,等過了清明,咱領著娃們給你燒紙。”
然后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昔日地主般的張家,如今空無一人,地上亂七八糟的,進了里屋,里屋的土炕上堆著半塌的被褥,墻角已經有些破損了。
李石頭剛要邁步,被他爹一把拉住:“先清糧倉,再收拾屋子,記住,一針一線都得入公家。”
李石頭“嗯”了一聲,抱著陶罐往糧倉走。
糧倉的木門燒的只剩半扇,推開時“吱呀”一聲,驚得梁上幾只麻雀撲棱棱飛走,入眼是一片狼藉,那場大火過后,張家諾大的糧倉燒了好些,有些糧柜倒塌在地上,還有些燒成了灰燼,一些稻谷就這樣水瀉般流在地上,有些已經成了炭灰。
“好好的糧食,糟蹋成這樣,造孽啊!”
他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找到個舉起木拐挑開倉頂的草席,露出下面碼得整整齊齊的糧囤——高粱穗子編成的囤子泛著暗黃,最上面的玉米棒子還帶著干透的須子。
“石頭,拿賬本。”
他從腰里解下桿銅秤,秤砣上刻著的“李”字被磨得發亮。這是他家祖傳的秤,據說秤星是用朱砂混著血畫的,稱東西時從不會虧心。
李石頭從懷里掏出個麻紙本,炭筆在手里攥得發熱。
他今年剛十二,字寫得歪歪扭扭,卻一筆一劃格外認真:“爹,先稱哪堆?”
“從左到右,挨個兒來。”李老蔫爬上木梯,木拐靠在囤邊,伸手扒開最上面的玉米棒子,“記著,燒黑的也先收著,好糧給祠堂祭祖用。”
“爹,這黑豆生蟲了。”李石頭指著個破了口的麻袋,里面的黑豆爬著密密麻麻的蟲,“能吃么?”
“能吃,怎么不能吃,咱當年連樹皮都吃過幾斤,都收著,”李老蔫爬下木梯,拿起顆蟲蛀的豆子放在嘴里嚼了嚼,露出滿足的笑容,“有蟲是好東西啊,說明這糧食不賴!”
他往墻角指了指,“找個篩子篩干凈,淘三遍,煮爛了還能當糊糊喝,總比餓肚子強。”
正說著,院門口傳來“咳咳”的咳嗽聲。
是個四十上下的粗壯漢子,一雙三角眼滴溜溜轉個不停,正是李家旁支李貴,按輩分算李老蔫的子侄一輩,他縮著脖子站在籬笆外,手里拎著個空籃子,見李老蔫看他,趕緊堆起笑:“老蔫叔,忙著呢?”
李老蔫沒搭話,拿起掃帚往麻袋上拍了拍,驚飛了幾只躲在里面的蟲子,“你來作甚么?”
“我尋思著過來搭把手,”李貴擠進倉門,眼睛往糧倉里瞟,“阿娃子年紀小,族里的事還得靠咱們這些長輩多操心不是?”
他說著往李石頭手里塞了個菜團子,“石頭大侄子,長這么高了,跟你爹小時候一個樣。”
李石頭捏著菜團子沒敢吃,偷偷往他爹身后躲了躲。
“不用,我們倆夠。”
李老蔫把秤盤往石頭懷里一塞,“你要是沒事,去幫你家三婆修修漏雨的屋頂,昨兒下了點小雨,別讓老人家淋著。”
李貴臉上的笑僵了僵,又很快化開:“哎哎,這就去。”
轉身時卻故意撞翻了墻角的篩子,黑豆滾了一地,“哎喲,對不住對不住,我幫著撿!”
他蹲在地上,手往懷里揣豆子時,被李老蔫的木拐輕輕敲了敲手背。
“別瞎揣,”李老蔫的聲音沒起伏,“這些都是族里的糧,過幾天祭祀用的,一顆都不能少。”
李貴的手僵在半空,訕訕地笑了笑:“看我這記性,忘了忘了。”
“哼哼,你倒是比我這老人家還不濟事。”
李老蔫搖了搖頭,彎腰把綠豆一顆顆撿起來,放進陶罐里。
“老蔫叔,”李貴舔著臉跟在后面,看見他彎腰,趕緊上前扶住,“我給您搭把手,您別閃著腰。”
“沒事,我這把老骨頭還死不了,”李老蔫收回手。
李貴亦步亦趨,大有狗皮膏藥的意思,跟在后面嘀嘀咕咕:“有阿娃子在,這坳里以后就是咱們老李家說了算了,您老人家也是水漲船高,連帶著成了主祭,以后可要幫襯幫襯俺們這群小輩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憋得什么屁,”李老蔫皺眉,“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你可別蹬鼻子上臉,給咱老李家抹黑,阿娃子也不是好說話的,要真出了事,你叔我可救不了你。”
李貴聽了,義正言辭道:“您這話說的,我貴子是那樣人么?阿娃子現在剛立威,我怎么可能給他扯后腿。”
“知道就好,”李老蔫瞅了他一眼,“咱們都是李家人,擰成一股繩,阿娃子才站得穩。”
“您老教訓的是,您不愧是咱們族里的長輩,難怪阿娃子找你當主祭……”
“行了行了,實在閑得慌,去那邊糧柜里瞧瞧,看看有沒有能吃的,有一粒算一粒。”
李貴聞言大喜,“得嘞,就等您這句話呢。”
“這些都是公家的,誰要是敢動歪心思,我打斷他的腿,”李老蔫的話緊跟了過來。
李貴回頭去看,卻見李老蔫轉過頭沒看他,對著李石頭叮囑道。
“老不死指桑罵槐呢!哼!”
他嗤笑一聲,拐著步子找到糧倉左邊的一塊角落,這地方燒的只剩下厚厚的灰燼。
他左看看右瞧瞧,見四下無人,趕忙從旁邊找了塊木板,動手挖了起來。
這是他前幾日藏的金銀珠寶,那日李阿看著門,他不好帶出來,現在正好借著油頭挖出來。
正挖著挖著,卻忽然感覺如芒在背。
他回頭一看,卻見李老蔫父子眼神復雜地看著他。
李貴嚇得一激靈,突然撲通跪在地上:“老蔫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李老蔫嘆了口氣,木拐在地上狠狠一頓:“把他綁起來,送祠堂!”
后生們上前綁人時,李老蔫往旁邊挪了挪,擋住了李貴求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