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一共四人，后排偷拍的兩名記者一男一女，女的叫胡麗，男的叫田梁，是對情侶。

兩人曾在海外經營一家小型私人偵探社，因惹上了黑道，被迫回國。

靠著積蓄，對象倆鼓搗出一個花邊論壇，專門爆料各種明星八卦，收入來源小部分是線上廣告，大部分靠勒索藝人。

論壇最后被輝煌娛樂看中收編。

不難理解，多數娛樂公司都豢養著汪汪隊，專門抓對家的小辮子。

兩人在輝煌娛樂受到重用，不是基層狗仔，算教官。

要不是這次活太大，其實用不著他倆出馬。

這次老板著重吩咐盯緊林乙，讓胡麗和田梁嗅到了肉骨頭的香味兒。

林乙，一個曾凌駕于娛樂圈之上的男人，他們從未在林乙身上掙到過錢。

無他，不賭不抽不嫖不跟未成年人打交道的林乙根本不怕爆料。

什么花邊、緋聞、丑聞，在他那都不叫個事，隨便爆，似乎很樂意讓大眾瞧瞧二代的生活到底怎么個其樂無窮法。

同時，胡麗和田梁對老板的膽量感到敬佩。

其實自打去歲“冬至事件”后，林大剛和林乙同時跌落神壇，所有媒體，包括官媒和娛樂小報都想對這對父子做跟蹤報道。

但，無一例外都被一只無形大手阻攔住了，貌似上層有意讓林家人歸于平靜。

他們是私家偵探，是狗仔，嗅覺敏銳，他們明白，要做到這一手，得多大的能量，此前沒人敢輕舉妄動。

不過，接到任務后，倆人從私人渠道收集了些消息，同行們已經有人采取行動了，對林家采取行動。

上面好像改主意了，據說是跟這次秦婉和林大剛同時創業有關。

神仙打架的目的他們猜不透，但不甘落于人后，連夜趕到戰場。

看到林乙了，看到秦婉了，看到原來的千億富豪林大剛夫妻了。

“媽的，就一小破飯館和一家小網站，至不至于這么大動干戈，枉姑奶奶我昨晚興奮的睡不著。”

胡麗放下重量十足的單反，揉著胳膊罵罵咧咧。

田梁推了推眼鏡笑道：“他們這家人做生意不論大小，只要動彈，就讓人忌憚，那林大剛本來也是白手起家的，還有個天才女兒…你要是累就先去酒店補個覺，我和小偉、二壯盯著就成。”

小偉、二壯是胡麗兩個表弟，聞言附和。

胡麗給了田梁一腳，“張嘴秦婉厲害閉嘴秦婉厲害。

來來來，相機給我，我看你到底拍了幾張林乙，全他媽是秦婉吧？

你個四眼悶騷貨最好小心點，這不是國外，少往人裙底胸口腳丫子上拍，一告一個準！”

見田梁死活不敢放下相機，胡麗哼了一聲，提醒道：

“老板懷疑林乙就是那個林之，我看身型啥的也挺像。

你多拍些他身上的細節，要是能拍到他喬裝去電視臺更好。

咱們如果能找到證據搶先報道，獎金就夠換三環那套房子了。

你聽見沒！

換房子把我爸媽接來，咱倆就結婚。”

田梁說：“出來了，小偉跟上。”

……

林乙和秦婉見店里沒什么活，就不多呆了。

等紅燈時，林乙偏頭說：“那輛黑色商務動了。”

秦婉看了眼后視鏡，“后面還有一輛小面包。”

林乙問：“帶他們去公司？”

秦婉嗯了一聲。

林乙點點頭，換了話題：

“我覺得應該想個故事把老爸的店包裝一下。”

秦婉沒聽懂：“什么故事？”

林乙說：“孟姜女哭長城那種故事。”

秦婉懂了。

“包裝把子肉？”

“對。”

“你想吧，我不會編故事。”

“這話說的，我也不咋撒謊的。”

進辦公室時，林乙想到了。

等秦婉聽完工作匯報，他把屁股搭在辦公桌上說：

“桃園結義禮成，劉備提議搞些東西吃吃。

關羽稱園中桃子鮮美，劉備說寡淡，想吃肉肉。

張飛拍著胸脯稱必為哥哥搞來，不多時便扛回一頭豬、五壇酒、二斤豆腐，并園主親自頂著的一口大黑鍋。

翼德善于屠豬，就地摘取萱花，與豬肉豆腐一起燉熟。

三兄弟大快朵頤，劉備說真香，問張飛這鍋東西可有名字？

張飛硬說沒有，關羽縷著胡須說不如…沒說完就被張飛捂住嘴。

劉備像你剛剛那樣哼了一聲，又像你現在瞪我似的瞪了關羽一眼，說今日你我三兄弟上告黃天，下祭厚土，拜了把兄弟，不如就叫…

關羽撫掌說叫桃園鹵肉。

劉備點頭稱善，就叫把子肉了。

你覺得咋樣？”

“不咋樣。”

秦婉頭都不抬地翻看著文件，余光見林乙悻悻的，補了句：

“你跟爸說，他覺得行就行唄。”

“姐你為啥不笑呢？”

“有什么好笑的。”

“姐你餓不餓。”

“…”

“姐，我叫你姐的時候你總抖什么，姐？”

林乙哈哈大笑，躲回沙發上坐著。

秦婉捏著文件夾，把即將爆發的怒火壓了下去：“不習慣罷了。”

倒也是，原主從前只叫她“喂、誒、那誰”。

但林乙仍然覺得她這個離奇的膝跳反射挺好玩，像冰山雪蓮附加含羞草的特質，一下讓不食人間煙火的秦婉接了些地氣。

秦婉不理林乙了，端坐案頭寫寫畫畫。

林乙踱過去瞄了眼，見她寫的是凌晨兩人聊的新計劃。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秦婉是天賦加努力型選手。

林乙走到窗邊往下看了看嘀咕：“怎么還沒來？”

身后的秦婉說：“今天不來，明天不來，早晚也要來，等的越久，來的人越多，越容易鬧大。”

“姐你真穩，姐真棒，姐…”

背后傳來殺氣，林乙逃去沙發，伏在茶幾上也開始寫東西。

寫劇本。

自家影視公司的第一部戲他已經想好要拍什么了。

這時，有人敲門。

“進。”

見是保安隊長許明，秦婉和林乙相視一笑。

“秦總，林總，有三家媒體找上門，騙門衛說跟你們約好了，進了院子被我攔在一樓，怎么處理？”

……

傳聲筒的注冊地址在秦婉租的一間小公寓，這個院子外人不得而知。

胡麗一行尾隨而來，停在路邊等了20分鐘，在猶豫要不要直接進去。

這很莽撞，但沒辦法，胡麗發現除了他們，還有兩家媒體跟在后面。

有了競爭者，胡麗著急了。

再三思索，為了多少搶些一手資料，她決定亮明身份去采訪秦婉，這又不算忌諱。

胡麗四人下車，由她去跟門衛交涉。

“大爺，我們是輝煌新聞網的記者，跟秦總約好來采訪的。”

二十分鐘前，得到秘密囑咐的看門大爺二話不說放行。

不止胡麗四人懵了，遠處觀望的幾家同行也懵了。

這么簡單就能進？

下車！闖！

胡麗一組當先沖進院子，另兩家也飛奔而至。

看門大爺探頭往外看了看，見沒人了，按動開關，伸縮門緩緩關閉。

……

胡麗跑得最快，最早被許明攔住。

三家媒體兩女八男，共十個人被四名保安阻擋在小樓門口。

長槍短炮、嘰嘰喳喳，亂哄哄的。

許明當先上樓請示，其他保安死死堵著大門。

胡麗和另一個女記者叫嚷道：“我們和秦總約好了，你憑什么不讓進？”

也有人喊：“我們都是正規媒體，有采訪資格的…”

保安哪管這個，說領導沒給指示就不能進，用盡洪荒之力，硬是三對十，一步沒退。

胡麗腦子活，推開田梁，站到前面，一聲大喊：

“哎呀你怎么耍流氓，摸我胸干什么！”

小保安傻了，愣神的剎那被推到，十個人以他為宣泄口，烏泱泱涌進來。

剛沖到樓梯口，許明從樓上帶著傳聲筒所有年輕男員工，一共十七八個大小胡子呼啦堵過來。

又是胡麗出頭，她站到最前面，厲聲道：“我們合法采訪…”

話沒說完，許明說：“這不是寫字樓，不是公共場合，是私人場所，你們未經允許，無權擅闖。再說，你們算啥正規媒體，不就是一群狗仔么！”

狗仔？！

這倆字狠狠刺痛所有娛記的心。

男的女的亂糟糟開罵，胡麗潑辣勁上來，罵的最兇。

“艸你姥姥，你媽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你們這破爛公司養破爛人，剛剛摸我胸那個呢？不愧是林乙家的看門狗，和他一樣下作。”

罵老板？員工興奮了，怒目下臺階。

男記者被這陣仗嚇得后退，只有胡麗一步不動，梗梗著脖子嚷道：

“干嘛？你們要打人啊？這些鏡頭都錄著呢，動我一下試試，姑奶奶不訛死姓林的不算完！”

這時，誰都沒注意到，一個傳聲筒的男員工從汪汪隊后方悄然出現，手里拎著一個花瓶，一走一過，與某男狗仔擦肩的瞬間，嘩啦，花瓶掉地，碎了。

男員工驚恐后退，指著那名記者叫道：

“他砸了秦總最喜歡的花瓶，六萬多買的呀！！！”

“臥槽！聚眾私闖，還敢故意破壞他人財產！”

“強盜么！欺人太甚！”

群情激憤中，許明朗聲大喊：“把他們打出去！林總說了，一條胳膊五千，一條腿兩萬，保護公司，人人有責！”

現場為之一靜，猛然感到一股煞氣的汪汪隊集體傻掉，愣愣看著十幾個男人甩著膀子撲過來。

其中不乏身強力壯者一拳一個，甚至還有瘦弱的格子襯衫眼鏡男直奔攝像機，嘁哩喀嚓摔個粉碎。

倒是沒人動那倆女人。

但看著男朋友被圈踢，胡麗一邊尖叫一邊加入戰場。

她脫了鞋子，以鞋底為武器，瘋狂亂甩，嘴里把能想到的臟話循環播放。

另一個女記者哆哆嗦嗦又哭又叫，許明抽空過去提醒道：“我們都報警了，你們不報？”

哦對，報警！女人顫抖著撥電話。

……

樓上，女員工們圍在樓梯口往下看，不時指指點點，說那誰平時看著文文弱弱，還挺能打。

有人奇怪著問，為啥許隊長不打人只砸東西，砸的還是咱們公司自己的擺件。

辦公室里，林乙搖頭晃腦感嘆著秦婉的魄力。

方才，就是她告訴許明，把現場破壞的嚴重些，擴大自家損失。

“姐，你這些江湖手段都哪學的？實話說，你以前是不是混過？”

他在腦子里想象一頭紫發、煙熏妝、臉上貼著亮片、歪戴帽子，每天蹲守小學后門收保護費的秦婉該是何等霸氣。

秦婉片他一眼，蓋上鋼筆帽，淡然道：“一會兒做筆錄你去還是我去？”

林乙立刻道：“當然我去，這點小事還用你出面？”

警笛聲響，林乙拍拍屁股起身，從容下樓。

坐著想了想，秦婉還是跟了上去，她覺得調解完，場面會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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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兩家小媒體不提，林乙和秦婉都沒想到，輝煌娛樂出面調解的人會是年輕的周義。

現場那個沒參與斗毆的女人用手機錄了像，打了，的確動手了。

但未經允許擅闖私人領地，還打砸公物，雖打群架不對，林乙一方卻有充分的理由反擊。

秦婉向三家媒體致電，提出高額賠償。

周義當先開口，一秒鐘沒猶豫，一分錢沒砍，直接答應。

周義說：“知道消息后，我爸不讓我來，是我堅持要來的。”

他看著林乙說：“很抱歉，我不是很喜歡公司的行事作風，但沒辦法，沒人聽我的，林乙，我是好人。”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像個古板的俠客。

秦婉、林乙：“……”

姐弟倆覺得這小子有點呆，是個正直的呆瓜。

走出派出所審問室，秦婉對林乙說外面還有媒體。

林乙笑道：“我知道怎么說，放心。”

秦婉頓了頓，看著他的眼睛說：“這次讓你吸引圍攻，委屈你了。”

林乙說：“本來就是我該承擔的。”

從這里看向大門外，這次來了至少十家，本地的，外地的，混雜不清。

見林乙深吸口氣，抬腿便走，秦婉叫住他，走到他面前，幫他系上襯衫最上面那顆扣子，囑咐道：“你姓林，不要落了爸的威風。”

香氣撲鼻中，林乙微笑頷首，隨即大步而去。

秦婉默默跟在他身后，隨著他一起走到門外。

記者們霎時圍過來，亂七八糟、無所不用其極的指責林乙。

說的卻不是今天的打架事件。

“聽說你才是劇組墜橋案的真正指使者…”

“聽說是你決定的行進路線…”

“聽說你拿走了所有受害人的身份證是為了免于…”

“聽說現場有許多尸體被咬爛了，聽說你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