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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葬禮

“娘,我想把大蝦給爺爺送去。”

鍋頭舉著去皮的油燜大蝦說著。

“爺爺咳嗽,吃不了油膩。”

鍋頭沒有理會柳秋如的話,拿著大蝦跑向北屋。

推開北屋的房門,菜油燈忽閃著。

炕下,一片片血點灑落地下。

鍋頭舉著大蝦,眼神空洞,神情嚴肅。

慢慢朝爺爺靠近,炕上的棉被角落,已被鮮血噴濺。

鍋頭望著爺爺。

陳正明側倒在枕頭邊,嘴里流淌著粘稠的血絲。

“爺~”

鍋頭微小的聲音呼喊一聲,再沒動靜。

南屋。

柳秋如給李二河剝蝦仁,放在他的碗中。

“你自己吃,這個月你瘦了不少,我一個手都能抓住了。”

柳秋如余光往自己身前看去,立馬拍打著李二河。

“今天領導說的對,你一天天就知道帶壞我!”

“我這是新衣服,你手上全是油。”

“我就打,打不了再給你洗。”

兩人在狂吃的翠花面前打鬧著。

片刻后,鍋頭舉著大蝦,走進南屋,神色呆滯。

“咋了,鍋頭?”

鍋頭望著眼前的一桌子菜,呆呆的說:

“我爺爺他……他……”

李二河立馬反應過來,跑出南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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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河、柳秋如的新婚夜很是忙碌。

柳秋如加班加點踩著縫紉機,縫制粗麻布衣、孝帽、孝帶。

李二河連夜找到王民生、秦英、二大爺,共同商議如何舉辦葬禮。

翠花一直哭著喊“爺爺”,哭累了就塞兩口鴨肉繼續哭。

鍋頭坐在南屋炕頭上,臉色如凍梨,隱隱透著黑色的憂郁。

“王叔,過去葬禮流程是什么?”

李二河豎起耳朵仔細聽著,生怕錯漏一個環節。

“報喪,搭靈堂,守夜,請人做法事,親友吊唁,出殯,頭三、頭七祭奠。”

王民生如數家珍的將葬禮流程一一報來。

李二河望向二大爺宋青竹:

“二大爺,現在還披麻戴孝嗎?請人做法事流行嗎?土葬還是火葬?”

宋青竹淡淡說道:“披麻戴孝普通人還在做,但你作為居民小組副主任,就帶個黑紗、白花吧。”

宋青竹身在南屋,往北面的墻看了一眼道:

“做法事這事你也免了,免得害了你。火葬嘛,人們還沒接受,還是土葬好。”

宋青竹說完后,王民生點點頭。

李二河記憶中看過的老電視劇中,流程繁瑣的葬禮傳統,開始受到新觀念的沖擊。

“那就麻煩幾位在院子里,一起搭個靈棚吧。”

幾人點點頭,沒有說些什么。

街坊鄰里,紅白事都是互相幫忙的,否則自家有事需要人幫忙時,幫手少臉面上掛不住。

李二河緩緩走到縫紉機旁,拉住柳秋如的胳膊。

“秋如,別做麻衣、孝帽了,咱們戴黑紗、白花。”

柳秋如面色平靜,既沒有結婚的喜悅,更沒有喪禮的悲痛。

她起身后,將桌子上的一盤盤好菜端走,重新熱過一遍后,端給宋青竹、王民生、秦英三人。

“你們別嫌棄剩菜剩飯,事發突然,深夜菜館不開門,明天我們再好好款待你們。”

桌子上一盤盤熱菜琳瑯滿目。

李二河、柳秋如幾人的新婚大餐還沒吃幾口,陳正明就撒手人寰。

望著桌上的燴烏魚蛋、雞茸銀耳、干炸丸子、蟹粉獅子頭、熗虎尾,秦英喉嚨不停地蠕動。

“你們先吃,吃完還有力氣搭靈棚。”

三人也不廢話,夾起獅子頭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哪怕是家里條件最好的二大爺,也沒有多少機會能吃到這么多的葷菜。

新婚之夜,就在一陣的忙碌中安然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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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小組。

李二河快步走向錢主任的辦公室。

“副主任,新郎官第一天就來上班啊?”

“副主任早,臉色怎么不好?”

李二河微笑點點頭,敲開錢主任的辦公室。

“小李,你來了,新婚怎么樣?”

錢主任瞅摸著李二河充滿血絲的眼睛:

“年輕人要節制啊,媳婦再好,身體最重要。”

李二河拿出戶口薄遞出去。

“這是干什么?”

錢主任疑惑的淺笑著。

李二河面色沉靜,掏出自己的農村介紹信說:

“鍋頭他爺爺昨晚上沒了,我來登記死亡人口。”

錢主任皺著眉頭,少傾后徐徐說:“小李,這事太突然了,節哀。”

他通知業務人員快速審批,看向介紹信,問:

“登記死亡人口,你把介紹信帶來干什么?”

李二河淡淡說:“我是想咨詢下如何辦理新戶口,我想和柳秋如辦新戶。”

錢主任呵呵一笑:“這事容易,你還是先把喪禮辦完,再來找我。”

李二河拿著介紹信走出辦公室。

錢主任抽著八達嶺香煙,望著死亡登記花名冊,暗忖:

“小李野心不小,當贅婿受屈辱,家里戶主剛死,就想著建新戶,看來是臥薪嘗膽的狠角色,以后我得防著他。”

李二河騎著自行車返回家中。

他一路上的想法很是簡單。

如今成立新家庭,將來要換新房子,甚至要開辦醫用棉作坊,在2年內加入合作社。

這一切都需要新身份,摒棄任何可以被攻擊的漏洞。

比如入贅。

入贅是舊時代的婚姻觀,與新時代格格不入。

雖然依舊會被有心的人翻舊賬攻訐,至少自己要盡快換上新身份,將來在滾滾洪流中,降低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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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院內,一大爺王自如罕見的參與陳正明的葬禮。

他與宋青竹、三叔劉長靜互相盤談著。

“二弟、老三,你們認識老陳多久了?”

宋青竹望著院中的靈棚說:“從他來四九城工廠上班的第一天,就已經在院子住了。”

兩人望向劉長靜。

劉長靜抽中“小蜜蜂”香煙,緩緩說:“我開國前一年,才搬過來,跟老陳接觸時間并不久。”

王自如端坐著,背部肌肉微顫,道:

“小李、小柳在四九城沒叔伯,咱們三人主持下這次的葬禮,你們有意見嗎?”

宋青竹呵呵一笑:“我沒意見,藥鋪天天讓搞衛生,還不如來送送老陳。”

“我偶爾能來。”

劉長靜掃視二人,眼睛炯炯有神:

“市場在搞合作社試點,天天檢查衛生,我不出攤,水果腐爛,那我的水果攤徹底完了。”

王自如猛抽幾口煙,黑色牛皮眼罩表面泛著光。

“你為什么不把老婆孩子接過來,還能照看生意?”

劉長靜淡淡一笑:“她娘倆身體不好,還是在農村休養身體更好。”

王自如、宋青竹兩人身前煙霧彌漫,兩股目光一齊投向劉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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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習俗,家人要守靈三天才能出殯。

李二河作為公職人員,采用新風氣,簡化到兩天。

今天是親朋吊唁的日子。

吊唁的人,理應磕三個頭,李二河簡化成鞠躬行禮。

新與舊的碰撞,在這次的葬禮上顯得尤為突出。

靈棚內,棺材前擺著八仙桌。

八仙桌上擺著陳正明的相片、香爐、祭品等。

李二河、鍋頭帶著黑紗跪在棺材前。

柳秋如、翠花跪在棺材后。

一大爺王自如、二大爺宋青竹作為叔伯輩,站在八仙桌旁,向吊唁的親朋回禮。

三大爺劉長靜抽空會前來幫忙,轉瞬就看不到人影。

吊唁的絕大部分,是李二河在四九城認識的朋友們。

來者一批接著一批。

高科長帶著洪悅款款走來。

兩人三鞠躬后,洪悅拉起跪拜的李二河。

兩人來到院落一角,洪悅輕聲說:“小李同志,我最近有個任務,需要你的幫忙。”

李二河眉頭一皺。

前幾次的同仁堂的發明任務,哪怕是跟前線有關,也沒見過洪悅出現焦慮的神色。

“我需要訂做100個杉木箱,尺寸是1350mm×450mm×300mm,限期一個月,每個10元,你做出來嗎?”

李二河聽著杉木箱的尺寸,有些吃驚。

一米多長,半米寬,高三十公分,還用珍貴木材杉木,這到底是什么用途?

李二河知道不能詢問具體細節。

他拿著隨身的小本,記下數據:“如果箱子樣式不復雜,我就能做,但現在我缺杉木供貨來源。”

洪悅淡淡一笑:“我有穩定的木材供貨商,購買木材資金由我墊付,你也可以自行購買。”

李二河平靜地點點頭,內心卻泛起波瀾。

當初自己向唐二,唐云鐘借三十塊木板,要還六十塊杉木板。

正愁沒有購買杉木的渠道,現在接下洪悅的訂單,正好解決這個問題。

木業店生產的木手榴彈訂單,接近尾聲。

“洪掌柜,這訂單我接了,后續你把設計圖給我看看吧。”

洪悅點點頭,跟李二河兩人走向高科長。

“三斤蘋果不少了。”

三叔劉長靜提著一兜水果遞給記錄隨禮的秦英。

秦英的隨禮記錄本上,每個人的隨禮樣式全都不同。

有的給錢,有的給窩窩頭,有的給小米,有的給面粉。

雖然形式不同,但隨禮的傳統依然繼續。

“小李,那人是誰?”

高科長望著跟人辯論彩禮價值的劉長靜。

“劉長靜,前院的鄰居,我叫他三叔。”

“他就是劉長靜?”

高科長說完,摸著下巴,轉身而去。

李二河送完兩人后,突然發現記者小劉站在身后。

“李哥,你跟嫂子的感情故事,也太曲折了。”

小劉看著靈棚,眼神充滿復雜的深色。

“多虧你報道,我倆的事得到很多人的幫助,否則連領證都很困難。”

李二河誠懇的感謝,小劉聽到后泰然一笑:

“沒有你倆的河流體操,我也不可能有今天,我準備以后將你倆的故事寫成連載報道,你介意嗎?”

“沒問題。”

李二河以后有小劉的報道曝光,相當于天生帶著公關人員,何樂而不為?

“李哥,剛才高科長問劉長靜的事對吧?”

李二河疑惑的看著小劉。

“你為什么也問他的事情?”

小劉淡淡一笑:“我去查了他在戶口薄上的字跡,和第三封舉報信上一模一樣。”

李二河眉頭一皺。

劉長靜承認的第一封舉報信,上面的潦草字體與他日常的字跡相同。

第三封舉報信,上面的字跡遒勁有力,卻與劉長靜戶口簿上相同。

這意味劉長靜有兩種寫字方式,很是奇怪。

“李哥,你想不明白的,快看!”

李二河望著小劉的指向,七八名巡查員斜跨駁殼槍,板著臉穿過人群。

“你叫劉長靜?”

幾名巡查員四面包圍劉長靜,聲音中氣十足。

“我,我是。”

“你被捕了,帶走。”

幾名巡查員押著劉長靜走出院外。

“李二河同志,抱歉打擾到老人喪禮。”

李二河交鋒過的年輕巡查員站在身前,眼神充滿歉意。

“沒事,敢問他犯什么事嗎?”

年輕人淡淡說:

“如果有結果,你會在報紙、廣播中看到相關信息的。”

說完,年輕人快步走出,追趕同事們。

院子里炸開了鍋。

各種議論聲此起彼伏,遠沒有喪禮的沉重氣氛。

“你們說劉長靜因為什么被抓走的?”

“肯定是賣水果用陰陽秤,欺騙勞動者。”

“不可能,哪會來這么多人抓他。”

“那就是背地里倒賣物資,比如棉花、銅等。”

眾人聽后點點頭,贊成這個猜想。

記者小劉含笑默默看著眾人、

“小劉,你知道原因嗎?”

小劉淡淡說:

“他們說的不錯,根本原因就是欺騙。”

說完,小劉走出大院。

欺騙?

李二河對這個詞很是敏感。

賣假貨,賣黑心棉,賣殘次品,這一年的處罰相當重。

他沒再多想,繼續參與葬禮全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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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對葬禮流程簡化后,葬禮很快辦完。

北屋的空氣中殘存著淡淡的血腥氣。

柳秋如讓兩個孩子睡在南屋的木床上。

夜已深。

兩個孩子躺在木床上一動不動。

柳秋如跟李二河同衾共枕,面對面望著。

“二河,謝謝你,有了你家里才有主心骨。”

李二河摸著她柔軟的耳垂,淡淡的說:

“秋如,收拾下心情,放下舊擔子,迎接新生活吧。”

柳秋如微笑著鉆進他的懷中,閉眼傾聽李二河的心跳聲。

“嘭嘭,嘭嘭~”

她聽著有規律的心跳聲,逐漸睡過去。

李二河操勞幾日,摸著她秀發的手逐漸停了下了,響起輕輕呼嚕聲。

一旁的木床上。

鍋頭緊緊攥著拳頭,手背上指甲留下的數道抓痕,醒目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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