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果然還是不玩這個了。”李兵目睹了全過程。

他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拉著林循的胳膊就“嗖嗖嗖”的往后退。

“太影響心情了，我跟林循肯定能當一輩子好哥們！這要是讓我抽，萬一抽到個不好的牌，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嘛！晦氣晦氣，走了走了！”

目睹現場的慘劇后，他果斷選擇了戰略性撤退。

“一輩子啊……”

林循被李兵拉著，踉蹌的倒退了好幾步，險些沒站穩。

他飛快轉了個身，余光打量著李兵。

仔細回想起來。

進入初中后，雖然聯系不算頻繁，但每次放假，好像總是李兵先發消息問他出不出來玩，或者主動給他分享一些搞笑的視頻段子。

與之相對的，林循自己主動找李兵的次數可以說是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怎么，我們不能當一輩子好哥們？”

“我這是感嘆句，不是質疑句。”

兩人站在稍遠一點的籃球架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等林循再次看向葉茉茉的方向時，女孩已經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黃雪兒已經放開了她，正在手舞足蹈地和其他同學說著什么，似乎已經忘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葉茉茉低著頭，小手依舊捏著衣角，側臉線條繃得緊緊的。

許久過去，下課鈴聲響起。

黃雪兒像一陣風，跑得飛快。

大抵是去找新朋友張小雅繼續她的“玩鬧”大業了。

在她身后的葉茉茉并沒有跟上去。

少女抬眸看向林循的方向。

隨后，她垂起腦袋，默默地穿過人群，朝著籃球架的方向走了過來。

女孩的目標看起來很明確。

“我先回教室了哈。”見狀，李兵識趣地拍了拍林循的肩膀，撒著腿子一溜煙跑開了。

葉茉茉停在了林循面前。

“塔羅說我不能跟黃雪兒當一輩子朋友。”她小聲說著，小腦袋狀似若無其事的轉向了別處。

林循啞言。

他不是傻子，就算沒有辦法讀心，他也能察覺得到女孩此時此刻的真實想法。

“塔羅牌這種東西，都是大人編出來哄小孩玩的，是假的，騙人的，別信它。”

“可是星座書上說我和雪兒的星座相性很好的，星座也是騙人的嗎？”葉茉茉縮縮脖子，余光瞄向他。

“這……”

林循一時語塞。

他總不能又補刀說星座也是扯淡吧？

他努力搜刮腦內詞匯，最后一拍腦門，想起了一句似乎很萬能的話：“我們瓷器人啊，有一句老話，叫我命由你不由天。你不用擔心的，事在人為。”

聽他這么說，葉茉茉眸子亮了起來：“那……我跟小林循呢？”

她仰著小臉，眼巴巴軟糯糯追問：“我們……可以長久嗎？”

“……”林循怔愣住了。

女孩一聲不吭轉學，從此消失不見這件事帶給他的痛苦回憶在腦子里揮之不去。

半晌，他才微微點了個頭。

“嗯。”

大學的重逢，以及圍繞葉茉茉發生的種種“量子糾纏”般的事件，都證明了他和葉茉茉之間確實存在著某種難以斬斷的羈絆。

或許可以長久吧。

“真的嗎？”葉茉茉見他神情不自然，表情終于繃不住，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快碎掉了。

【他為什么半天才回答我，好害怕。】

【不想分開。】

“真的，事在人為嘛。”林循心一軟，聲音放得更輕柔了些。

葉茉茉定定地看著他，似乎在確認他眼中的真誠。

緊接著，她像是下定了決心，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被凍得發紅的右手小拇指。

“那……小林循和我拉勾勾？”

“好。”林循這次沒有遲疑，將自己肉肉的小拇指伸了出來。

女孩的手指很冰，冰得他身子一顫，可他并沒有把手收回去。

葉茉茉看著兩人勾在一起的手指，緊繃的小臉上終于綻開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我們約好了哦。”她輕輕晃了晃勾著的手指，聲音嗲嗲的甜甜的。

“嗯。”林循也笑了，點了點頭。

“那……我也要去跟黃雪兒拉勾！”葉茉茉輕輕放開林循的手指，轉身就要去找黃雪兒。

“嗯……去吧。”

林循看著女孩恢復了活力的背影，欲言又止。

感覺有點不好收場了……

他是知道未來走向的。

在葉茉茉步入大學之后，在他所知的葉茉茉的“過去”里，黃雪兒的身影早已不復存在。

這次的回到過去，會改變這條既定的軌跡嗎？

還是說……

這本身就是軌跡的一部分呢？

他往前緩緩走著，目光追隨著寒風中小跑著的葉茉茉。

女孩飛奔上樓，很快便在走廊的人流里找到了剛和隔壁班女生“戰斗”完的黃雪兒。

她看到女孩急切地拉住黃雪兒的手，仰著小臉，表情無比認真地在說著什么。

黃雪兒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瀟灑的伸出了小拇指。

兩個小小的女孩，鄭重其事地、旁若無人地將她們的小拇指緊緊勾在了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黃雪兒響亮的聲音穿透了走廊，清晰傳到了林循的耳中。

一股熟悉的、排山倒海的眩暈感再次朝著他襲來。

走道、打鬧的同學、勾著手指的兩個女孩……

所有的一切都開始瘋狂旋轉、扭曲、拉伸，他的意識像是被什么猛地一拽，從這具小小的身體里抽離了出來。

“呃……”一聲悶哼卡在喉嚨里。

下一秒，林循睜開了雙眼。

刺目的白熾光取代了冬日的陰霾。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咖啡香。

他正躺在沙發上。

貓咪老師瞇著眼睛趴在他的肚皮前方。

見他醒了，小貓咪打了個哈欠，自覺跳到了沙發邊緣。

林循揉了揉腦袋，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眼前，手機屏幕依然亮著。

手機里赫然是兩張新照片：

一張是他和葉茉茉小拇指緊緊勾在一起的近景。

另一張是葉茉茉和黃雪兒在操場上擁抱的遠景。

林循看向自己已經大了好幾個碼、變得修長的右手。

恍惚中，他仿佛還能感受到指尖殘留著的拉勾時的冰涼觸感。

“一輩子嗎？”

他靠在沙發上，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氣，隨后將目光投向窗外昏沉的夜色。

雨，似乎還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