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胖子頂撞，愣了一下，隨即怒火更熾：“這里輪得到你說話嗎？！”

林循深吸一口氣，緩緩繼續開口：“您的女兒，因為自身的善良和正義感，在同學遇到危險時站了出來？

您不肯定她的勇氣和善良，反而認為不管不就行了，是想磨滅她心里最基本的人性光輝嗎？

是想讓她以后變成一個冷漠的、對他人苦難視而不見的人嗎？！”

這番話擲地有聲，不僅讓葉茉茉驚愕地抬起頭，也讓周圍幾個還沒走遠的學生和家長側目。

女人臉上那層精心維持的、屬于“體面人”的面具瞬間碎裂。

“你！你小子在胡說什么？！我……我要找你們班主任！我要問問她是怎么教育學生的？”她氣急敗壞地指著林循，手指都在發抖。

她從未想過，會被一個小學生如此不留情面地質問和指責。

【怎么辦怎么辦？媽媽生氣了！林循……林循為了我頂撞媽媽……完了完了……媽媽一定會去找班主任的……事情會鬧得更大……我……我……】

葉茉茉的心聲越發凌亂。

林循面上毫無懼色，聽到女人的話，他的腰板甚至挺得更直了：“您找我們班班主任也沒用。把同樣的事情再告訴班主任一遍，結果不會不同。

還是說，您只是想通過告狀，來證明您對孩子的控制權不容置疑？”

“你！你想說什么？！覺得我不會教育孩子？！還是覺得我管得太寬了？！”

女人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變得尖利刺耳，引來了更多人好奇的目光。

林循一字一頓，聲音清晰而堅定：“我覺得您身為家長，十分失敗。

葉茉茉，她首先是一個獨立的、有思想、有感情、有正義感的人，其次，才是你們的孩子。

您把她當成了什么？一件需要絕對服從、不能有絲毫自我意志的附屬品嗎？！”

“小林循……”葉茉茉的聲音微弱得幾乎叫人聽不到。

她低著頭，淚水在眼眶里瘋狂打轉。

林循說的話敲打在了她的心上。

她感到一陣恍惚，仿佛長久以來支撐她的某種東西正在崩塌，而另一種更尖銳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林循沒有看她，目光依舊緊緊鎖著那個臉色鐵青、氣得渾身發抖的女人。

他上前一步，更靠近葉茉茉，用不大但異常清晰的聲音，像是對葉茉茉說，也像是對那個憤怒的母親說。

“葉茉茉，不要垂頭喪氣的。”

他的聲音很穩：“你有什么感受？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要總是憋著，不要害怕，把它說出來。告訴你媽媽，也告訴你自己。”

似乎是他被鼓勵到了，少女張了張嘴。

“媽媽，我覺得我沒有做錯事，也沒有發生什么危險，我對自己做的事有評估。”葉茉茉聲音顫顫巍巍的。

【大概是有評估的……吧？】

“然后呢？”女人聲音像是壓抑著什么。

“我希望媽媽可以再信任我一點。”少女抿著嘴，身子不再顫抖。

女人死死地盯著女兒。

憤怒、驚愕、被挑戰權威的羞惱……

她的眼神復雜得讓人難以形容。

過了半天，她才從牙縫里擠出來了一句話：“算了，我們回去，下次不要做危險的事情。”

“好，謝謝媽媽。”葉茉茉點了點頭。

下一秒，她伸出雙手緊緊摟住了女人的腰，又用用小臉蹭了蹭女人的胳膊。

“最喜歡媽媽了！”

女人身子僵了一下。

她低頭看著懷中女兒毛茸茸的發頂，感受著那小小的、溫熱的身體傳來的依戀，涂著口紅的嘴唇依舊緊緊抿著。

她沒有推開，也沒有回應這個擁抱，只是任由葉茉茉抱著，手臂僵硬地垂在身側，臉上閃過一絲難以解讀的情緒。

“走了。”

“好～”

“謝謝你，小林循。”

走之前，女孩對林循做出了唇語。

【朋友里，我最喜歡你啦！最最最最最最喜歡哦！】

一陣眩暈襲來。

四周所有的景色都開始瘋狂地扭曲、旋轉、拉伸、變形，色彩像被打翻的顏料桶般混亂地交融、剝落。

再次睜開眼時，林循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貓咪老師正在旁邊表演后空翻。

一種巨大的、時空錯位的荒誕感和疲憊感瞬間淹沒了他。

他掙扎著坐直身體，感覺渾身酸痛，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

新的超能力是讓他穿進了照片里？

林循意識有點恍惚。

揉了揉身子，他目光下意識地投向茶幾上的手機。

他對照片里記錄的過去進行了干涉，那現在已經發生的的既定事實會不會改變？

如此猜想著，林循拿起手機，再看向手機相冊。

最開始看到的那幾張憑空出現的照片已經消失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又重新打開相冊。

這次點擊屏幕后，果然出現了兩張新的照片。

照片的像素不高，畫面甚至有些模糊，但他能清晰辨認出這就是回到照片中的過去時發生的事情。

第一張照片：夕陽下，小學門口，一個小胖子擋在一個扎馬尾辮的小女孩身前，正對著一個穿著職業套裝、表情嚴厲的女人說著什么，周圍有幾個模糊的路人背影。

另一張照片：角度更偏，能看到小女孩緊緊摟著女人的腰，小臉埋在女人胳膊上。

“嘶。”

林循深呼吸一口，打開了微訊小號。

思考片刻，他開始編輯消息。

【白：你還記得三年級的時候，我被高年級的學生盯上的事情嗎？】

十分鐘后，葉茉茉回復了。

【句號：嗯，那個時候你在母親面前幫了我很大的忙，謝謝你。】

林循頓了頓。

想了想，他還是不太確定少女回答的是不是他想的這件事。

只能進一步試探一下了。

【白：不客氣，你也幫了我非常多。然后我還有一個問題。】

【句號：什么？】

【白：嗯……你那時候走掉之前是不是還回頭跟我說了最最最最最喜歡我了？】

【句號：？！】

【句號：我當時說的是朋友的喜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