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箭矢撕裂雨幕,帶著致命的寒意直撲胸口!文刀瞳孔驟縮,強烈的危機感瞬間壓倒了身體的疲憊和傷痛。求生的本能讓他猛地向水下一沉!
嗤!
箭矢擦著他的頭皮掠過,帶起幾縷斷發,深深釘入他身后的渾濁河水中,只留下微微晃動的箭羽。
“咦?躲開了?”岸邊傳來女子略帶詫異的輕咦。
文刀從水下冒頭,抹去臉上的水,冰冷的眼神瞬間鎖定了岸邊聲音來源。只見茂密的灌木叢后,隱約可見幾道人影,為首一人手持一張造型精美的獵弓,弓身還縈繞著淡淡的藍色靈光。
“什么人?鬼鬼祟祟!”一個粗豪的男聲厲喝道,帶著戒備。
文刀心中念頭電轉。此刻他狀態極差,靈力枯竭,傷勢沉重,面對明顯是修仙者(至少持有靈器弓箭)的一群人,硬拼絕非明智。他強壓下因突襲而翻涌的戾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虛弱:
“落…落水的過路人…無意冒犯…”他一邊說著,一邊艱難地朝著淺灘游去,動作顯得笨拙而吃力。河水沖刷著他襤褸染血的衣衫,露出下面新舊交錯的傷口,在陰冷的雨中更顯狼狽。
岸上的人顯然也看清了他的狀態。持弓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弓,旁邊一個身材魁梧、穿著獸皮坎肩的虬髯大漢和一個面容清秀、背著藥簍的少年也走了出來,臉上戒備之色稍減,但并未完全放松。
“你是什么人?怎么掉進這湍急的青瀾河里?還一身是傷?”虬髯大漢目光銳利,如同鷹隼般掃視著文刀,尤其是在他腰間那個被水浸透、隱約透出暗紅之色的破布包裹上停頓了一下。那里面包裹的,正是幾塊血煞晶魄碎片。
文刀心中凜然,知道包裹的異樣瞞不過有心人。他掙扎著爬上淺灘的鵝卵石,癱倒在地,劇烈地喘息,顯得更加虛弱不堪。“遇…遇到了山匪…拼死逃出來的…包裹里…是…是祖傳的一點…不值錢的東西…”他含糊地解釋著,將“山匪”二字咬得稍重,暗示自己也是受害者。同時,他悄然將包裹往身后挪了挪。
“山匪?”清秀少年皺了皺眉,“這青瀾河上游,靠近云夢大澤邊緣,確實有些不成氣候的水匪山賊流竄。不過能把你傷成這樣,倒也算兇悍了。”
持弓的女子約莫十七八歲,一身利落的青色勁裝,身姿挺拔,容貌清麗,此刻也收起了弓箭,走到近前。她的目光在文刀蒼白的臉和身上猙獰的傷口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他沾滿泥濘、卻隱隱透著不凡堅韌的眼神,開口道:“你傷得很重,若不及時救治,這荒郊野嶺,光是流血和寒氣就能要了你的命。”她的聲音清脆,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關切,但眼底深處仍有一絲審視。
“青姐說得對。”清秀少年附和道,解下背上的藥簍,“我略通些醫術,先給你處理下傷口吧。大壯叔,幫忙生堆火,去去寒氣。”
被稱為大壯叔的虬髯大漢雖然仍有疑慮,但看著文刀奄奄一息的樣子,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去附近撿拾干柴。那被稱作青姐的女子則站在一旁,手按在腰間的短劍劍柄上,看似隨意,實則保持著警惕。
文刀心中稍松一口氣。這三人,持弓女子(青姐)應是煉氣初期的修士,虬髯大漢(大壯)氣血旺盛,體魄強橫,應是走體修路子的武者,清秀少年(小川)則氣息平和,以醫術見長。他們雖有戒備,但并非窮兇極惡之徒,至少目前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敵意。
“多謝…救命之恩…”文刀虛弱地道謝,任由小川撕開他破爛的衣衫,露出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口。有些是黑風寨嘍啰留下的刀傷,有些是強行催動血靈力造成的經脈撕裂,還有被煞氣侵蝕的暗紫色淤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小川看到傷口,倒吸一口涼氣:“嘶…好重的傷!不僅有外傷,體內氣息也亂得很,還有股陰寒邪氣盤踞…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文刀閉口不言,只是痛苦地皺了皺眉。
青姐在一旁看著,若有所思。她能感覺到文刀體內殘留的、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霸道的靈力痕跡,以及那股難以祛除的兇煞邪氣。這絕非普通山匪能造成的傷勢。不過她并未追問,只是淡淡道:“先處理外傷,穩住傷勢再說。小川,用‘清心散’和‘生肌膏’。”
小川應了一聲,從藥簍里取出幾個瓶瓶罐罐,動作麻利地開始清洗傷口、上藥、包扎。清心散帶著淡淡的薄荷涼意,涂抹在傷口上,竟能稍稍壓制那股煞氣帶來的灼痛和侵蝕感;生肌膏則散發出草木清香,涂抹后傷口傳來陣陣麻癢,顯然藥效不凡。
大壯很快生起了一堆篝火,橘黃色的火焰驅散了雨天的陰冷和濕氣,帶來一絲暖意。文刀裹著大壯遞過來的一件干燥獸皮,坐在火堆旁,感受著藥力在體內化開,一絲絲微弱的暖流修復著破損的肌體。兩塊緊貼胸口的殘玉,也在這相對安全的環境下,極其緩慢地吸收著篝火散發的微弱熱量和天地間游離的靈氣,傳遞出絲絲縷縷的溫潤氣息,滋養著他枯竭的丹田和破損的經脈。
“在下文刀,再次謝過三位救命之恩。不知三位尊姓大名?此地又是何處?”文刀感覺恢復了些許氣力,主動開口問道。他必須盡快弄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處境。
“我叫柳青,這是我弟弟柳川。”持弓女子指了指清秀少年,又指向虬髯大漢,“這位是趙大壯,我們都叫他大壯叔。我們是下游青石鎮柳家的人,進山是為了采集一些特定的藥草。”柳青簡單介紹道,并未隱瞞來歷,顯然青石鎮柳家在當地應有些名望。
“這里是青瀾河上游,再往西走百余里,就是云夢大澤的外圍了。”柳川一邊收拾藥簍,一邊接口道,“文大哥,你順著這青瀾河往下游漂,倒是離我們青石鎮不遠了。不過你傷勢太重,又淋了雨,必須好好休養幾天,否則會落下病根。”
青瀾河?云夢大澤?文刀心中飛快思索。臨山城位于趙國東部,青瀾河和云夢大澤他隱約在雜記中見過,似乎是位于趙國西南方向,與鄰國大楚交界的一片廣袤水澤之地!那空間漩渦,竟然將他瞬間傳送到了數千里之外!
這讓他心頭稍安。如此遙遠的距離,即便厲老魔神通廣大,想要鎖定他的具體位置,也需要時間。但危機并未解除,他必須盡快恢復實力,并且徹底弄清楚自身的隱患。
“云夢大澤…竟然到了這里。”文刀低語,臉上適時露出茫然和后怕的神色,“多謝柳姑娘、柳兄弟、大壯叔。只是…在下身無長物,又惹了仇家,恐怕…”他欲言又止,顯得十分為難。
柳青擺擺手,爽利地道:“相遇即是緣分,不必在意這些。你先隨我們回青石鎮養傷。鎮上有醫館,條件比這荒郊野外好得多。至于仇家…”她頓了頓,看了文刀一眼,“只要不是惹上那些大宗門或者元嬰老怪,在青石鎮這一畝三分地,我們柳家還能護你幾分周全。”
她的話帶著自信,但也點明了底線——別把天大的麻煩帶到柳家頭上。
文刀心中苦笑,他惹上的可不就是元嬰老怪么?不過這話自然不能說。他連忙道:“仇家只是些山匪流寇,不足掛齒,只是在下勢單力薄…能得柳家庇護養傷,已是感激不盡!傷愈之后,必當竭力報答!”
“報答就不必了,先把傷養好再說。”大壯叔甕聲甕氣地道,他對文刀身上的煞氣和來歷仍有疑慮,但見柳青做了決定,便不再多言。
雨漸漸停了。四人稍作休整,便沿著河岸向下游行進。柳青和柳川在前,大壯叔殿后,文刀被護在中間。他步履蹣跚,每一步都牽扯著身上的傷口,體內枯竭的經脈也隱隱作痛。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默默運轉著《引氣入墟篇》的基礎法門,如同干涸的河床汲取著微末的雨露,一絲絲稀薄的天地靈氣被他艱難地引入體內,匯入丹田那幾乎熄滅的氣旋雛形。
他感受著體內殘留的血煞之氣在清心散藥力和自身微弱靈力下的緩慢消磨,感受著殘玉傳遞的暖流對經脈的溫養。力量在一點點恢復,雖然緩慢得令人心焦,但那種重新掌握自身、向仙途攀爬的感覺,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火種,支撐著他疲憊的身軀一步步前行。
青石鎮…或許是他暫時喘息、積蓄力量的地方。但平靜之下,是厲老魔如同懸頂之劍的威脅,是體內血煞之氣的隱患,是兩塊殘玉的秘密,更是對力量近乎本能的渴求。
師父的血仇,自身的渺小,仙路的漫長…這一切都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化為無聲卻更加熾烈的火焰,在文刀眼底深處靜靜燃燒。這求道之念,已融入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在傷痛中引氣入體的堅持。這條路,注定荊棘密布,而他,只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