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最后一縷黑氣終于消散在空氣中。病木的葉片重新變得翠綠，樹干上的焦黑斑痕褪去，甚至有晶瑩的露珠從葉尖滾落，滴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周圍的苔蘚也恢復(fù)了生機，林間重新響起了蟲鳴鳥叫。

“成了！”周元長舒一口氣，剛要收回星脈劍，卻發(fā)現(xiàn)病木的樹干上，竟自動滲出了幾滴翠綠色的液珠，液珠落地后，在泥土中凝結(jié)成細小的晶核——正是翠靈晶的雛形。

“樹母說，你通過考驗了。”木靈族老者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后，他手中的木杖指向谷中央的巨木，“跟我來，取你要的翠靈晶吧。”

回到巨木前，周元發(fā)現(xiàn)樹干底部裂開了一道縫隙，縫隙中整齊地擺放著十幾顆核桃大小的晶體。這些晶體通體翠綠，內(nèi)部流淌著液體般的光澤，散發(fā)著濃郁卻溫和的生命能量，正是他苦苦尋找的翠靈晶。

“這些都是樹母歷年自然脫落的晶核，蘊含最精純的生之靈氣。”老者拿起一顆翠靈晶，遞到周元面前，“它不僅能修復(fù)你的劍，若融入地脈節(jié)點，還能滋養(yǎng)一方水土。”

周元接過翠靈晶，只覺一股溫潤的能量順著指尖涌入紫府，原本因凈化而有些疲憊的神念頓時一清。他小心翼翼地將晶核收入玉盒，剛要道謝，卻見少女捧著一個草籃跑了過來。

“這個給你！”草籃里裝著幾顆鮮紅的漿果，果皮上布滿了細小的金色紋路，“這是醒神果，樹母說它能讓你的神念更敏銳，在蒼莽林里，它還能幫你聽懂草木的話呢。”

老者也從腰間解下那塊墨綠色的玉佩，塞進周元手中：“這是‘引靈佩’，能幫你更好地調(diào)動植物靈氣。木靈族欠地脈守護者一份情，若遇危難，可將玉佩埋入樹下，我們會感知到你的呼喚。”

周元握緊玉佩，只覺一股暖流從玉佩涌入心底。他對著巨木深深一揖，又向木靈族眾人拱手：“周元多謝樹母與諸位饋贈，此恩必當回報。”

離開萬木窟時，聽風(fēng)藤再次為他分開道路，這一次，藤葉的“低語”中帶著明顯的善意。周元回頭望去，只見谷中央的巨木華蓋輕輕搖曳，仿佛在向他告別。

紫府神念中，翠靈晶的生之靈氣與星脈劍的星金紋路正在緩慢融合，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劍身上的裂痕在靈氣滋養(yǎng)下，正一點點變得平滑。他知道，這次蒼莽林之行，收獲的不僅是修復(fù)圣劍的材料，更是對“守護”二字全新的領(lǐng)悟——真正的力量，從來都不是征服，而是共生。

而在他離開后不久，萬木窟邊緣的霧氣中，一道灰袍身影悄然浮現(xiàn)。柳塵望著谷中的巨木，骨杖上的黑色蠱蟲發(fā)出貪婪的嘶鳴，他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木靈族……樹母……倒是比木蠱更有趣的獵物。”

……

九山縣的鍛造臺被地脈靈氣籠罩，周元指尖的翠靈晶泛著溫潤的綠光。星脈劍橫置臺上，劍身上的星金紋路如饑似渴地等待著滋養(yǎng)，自碎星淵后留下的細微裂痕，在綠光映照下若隱若現(xiàn)。

“這翠靈晶的生之靈氣，比記載中更純粹。”周元輕聲感嘆，紫府神念包裹著晶核，將其緩緩按向圣劍的裂痕。翠靈晶接觸劍刃的剎那，突然化作一道綠流，順著紋路游走，所過之處，裂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星金紋路與翠綠靈氣交織，散發(fā)出令人心安的光暈。

石頭捧著青銅令牌，令牌上的金線與圣劍共鳴，少年的神念“看”到九山的地脈支流都泛起了漣漪：“周武圣，你看！翠靈晶的靈氣順著圣劍，在滋養(yǎng)九山的地脈呢！”

蘇媚也湊了過來，綠蠱在她掌心歡快地跳動：“木靈族果然沒騙人，這晶核里一點邪氣都沒有……”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星脈劍上的翠綠靈氣突然劇烈閃爍，原本溫潤的綠光中，竟?jié)B出一絲極淡的灰霧。這灰霧觸碰到星金紋路的瞬間，竟讓赤金色的紋路猛地收縮，像是被燙到一般！更詭異的是，灰霧落地后，鍛造臺的青石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干燥，縫隙中甚至冒出了細微的粉塵。

“怎么回事？”周元迅速抽回手，掌心的翠靈晶已變得冰涼，內(nèi)部流動的綠光中，灰霧正像墨滴般緩緩擴散。

“這不是魔氣……”蘇媚的臉色凝重起來，她讓綠蠱靠近灰霧，蠱蟲卻焦躁地后退，“是‘枯寂之氣’！能吸干萬物生機的枯寂之氣！”

石頭的青銅令牌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嗡鳴，少年驚呼一聲：“地脈！西側(cè)的地脈支流在枯萎！”

眾人沖到城墻邊，只見九山西側(cè)的林地正以驚人的速度褪色，翠綠的樹葉變得枯黃，溪流的水位驟降，裸露的河床上，土壤干裂成龜甲狀——那正是翠靈晶中灰霧蔓延的方向。

“木靈族給的翠靈晶有問題？”李虎握緊長槍，鐵甲軍的戰(zhàn)士們已擺出防御陣型，“他們是不是故意的？”

周元的紫府神念沉入地脈，卻發(fā)現(xiàn)了更奇怪的事：枯寂之氣雖然在擴散，卻像被無形的手引導(dǎo)著，避開了九山的主脈，只沿著一條廢棄的舊地脈支流蔓延。更關(guān)鍵的是，氣流感中帶著一絲微弱的、屬于木靈族的植物孢子，這些孢子并非在傳播枯寂之氣，反而在邊緣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屏障，阻止氣流感向居民區(qū)。

“不對。”周元搖頭，星脈劍上的灰霧已被他用氣血逼退，“如果他們想害九山，沒必要費這么大功夫引導(dǎo)氣流。”他看向手中剩余的翠靈晶，晶核里的灰霧正越來越濃，“這更像……意外。”

就在這時，城墻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個身披樹葉蓑衣的身影從林中沖出，正是萬木窟那位綠衣少女。她的蓑衣沾滿塵土，發(fā)間的花苞早已枯萎，看到城墻上的周元，少女嘶啞地喊道：“周守護者！快！樹母快撐不住了！”

眾人驚愕之際，少女已被鐵甲軍帶到城樓上。她踉蹌著撲到周元面前，從懷中掏出一塊布滿裂紋的木牌——正是木靈族長老給周元的引靈佩，此刻佩上的綠光已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枯寂之氣……是樹母體內(nèi)的‘沉疴’。”少女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落在木牌上，竟讓裂紋處泛起一絲微光，“三千年了，樹母用自身靈根壓制著地脈深處的枯寂之源，可昨天突然爆發(fā)，我們根本擋不住！”

周元心中一震：“翠靈晶里的枯寂之氣，是樹母的？”

“是我們太急了。”少女抹了把眼淚，聲音哽咽，“長老說您的圣劍能引動地脈，我們想借翠靈晶的生之靈氣幫您修復(fù)武器，順便……讓圣劍吸收一點枯寂之氣做樣本，沒想到晶核離開樹母的壓制，沉疴會突然爆發(fā)……”

蘇媚突然明白了：“你們給翠靈晶，不只是為了贈禮，更是想讓周元幫你們找到壓制枯寂之氣的方法？”

少女用力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卷樹皮地圖：“這是地脈深處的枯寂之源位置，樹母說只有能與地脈共鳴的守護者，才能找到源頭。如果再放任下去，不出三天，整個中域的地脈都會變成死脈！”

周元展開地圖，樹皮上用樹汁繪制的紋路，竟與九山那處廢棄的舊地脈支流完全吻合。他想起樹母樹干上那些天然符文，想起木靈族老者遞給他引靈佩時的鄭重，心中的疑慮瞬間消散。

“樹母在用自身靈根當封印，壓制枯寂之源？”周元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你們世代守護的，根本不是翠靈晶，而是中域地脈的生機？”

少女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樹母快撐不住了，枯寂之氣已經(jīng)侵蝕了它的主根，我們木靈族的族人正在用精血澆灌，可……可我們快沒人了……”

石頭突然指著地圖上的一個節(jié)點：“這里！枯寂之源的上方，是蒼莽林的‘靈脈泉’！如果能引靈脈泉的水脈靈氣下去，說不定能暫時壓制！”

周元看向少女，少女卻搖了搖頭：“靈脈泉的靈氣太柔和，枯寂之氣是地脈本身的沉疴，需要更霸道的‘破局之力’……”她的目光落在星脈劍上，“樹母說，你的劍里有星辰的鋒芒和大地的厚重，或許……或許只有它能劈開枯寂之源的外殼。”

周元握緊星脈劍，劍身上的星金紋路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決心，重新亮起赤金色的光芒。他看著少女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地圖上那處關(guān)乎中域地脈生死的節(jié)點，再望向九山那些剛剛恢復(fù)生機的林地，心中已有了決斷。

“備馬。”他對李虎說道，將樹皮地圖折好收起，“我去蒼莽林。”

蘇媚迅速遞來一個藥囊：“這里面是‘續(xù)靈散’，能暫時護住木靈族的精血，還有這個……”她取出一顆晶瑩的水珠，“這是靈脈泉的泉眼精華，或許能派上用場。”

石頭將青銅令牌塞進周元手中：“帶著這個，能更好地感知地脈流向！”

周元接過東西，翻身上馬。星脈劍在鞘中輕輕嗡鳴，仿佛在回應(yīng)著即將到來的挑戰(zhàn)。他回頭望了一眼九山縣的方向，又看了看蒼莽林深處的陰影，雙腿一夾馬腹，朝著地脈深處的枯寂之源疾馳而去。

少女望著他的背影，突然對著九山的方向跪下，額頭貼地，口中念著古老的禱詞。城墻上的眾人看著她虔誠的模樣，再想起木靈族用生命守護地脈的壯舉，心中只剩下敬佩與擔(dān)憂。

而此刻的萬木窟，谷中央的巨木已褪去大半翠綠，樹干上的符文黯淡無光，無數(shù)條氣根正在枯萎。木靈族的族人們排著隊，將手腕割破，讓精血順著樹干流下，每流一滴，他們的皮膚就蒼白一分，卻沒有一個人退縮。

老者站在巨木前，望著蒼莽林的方向，手中的木杖輕輕顫抖：“樹母，您說的守護者，真的會來嗎？”

巨木的葉片輕輕顫動，像是在給予肯定的回應(yīng)。在它的根系深處，一團濃郁的灰霧正瘋狂沖擊著最后的封印，那霧中隱約可見的，是比歸墟魔氣更古老、更令人心悸的死寂力量。

蒼莽林的靈脈泉比周元想象中更幽靜。

泉眼藏在一片環(huán)形的石壁中央，汩汩涌出的泉水泛著瑩白的光澤，落地時竟化作漫天飛舞的靈氣光點，滋養(yǎng)著周圍的苔蘚與蕨類。這里的地脈靈氣濃郁得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吸入一口都能感覺到紫府神念在輕輕舒展。

“就是這里了。”周元勒住馬韁，翻身下馬。樹皮地圖上標注的枯寂之源，就在靈脈泉正下方的地脈深處。他能清晰地“聽”到腳下傳來的微弱震動，那是枯寂之氣沖擊封印的動靜，每一次震動，靈脈泉的靈氣都會黯淡一分。

綠衣少女緊隨其后，她的臉色比在九山縣時更加蒼白，嘴唇干裂，顯然又耗費了不少精血維系樹母的封印：“枯寂之源的外殼是地脈自然形成的‘石繭’，尋常力量根本打不破，只能靠您的星脈劍……”

周元沒有貿(mào)然動手。他走到泉眼邊，星脈劍出鞘半寸，赤金色的劍氣與靈脈泉的水脈靈氣產(chǎn)生共鳴。紫府神念順著泉眼沉入地下，穿過層層土壤與巖石，終于“看”到了那團籠罩在地脈深處的灰霧——

灰霧中央，懸浮著一顆核桃大小的黑色晶體，晶體表面布滿了細密的裂紋，枯寂之氣正從裂紋中源源不斷地滲出。而包裹著晶體的，是一層青灰色的石殼，石殼上布滿了與樹母符文相似的紋路，顯然是上古地脈自然形成的封印。

“這不是地脈沉疴。”周元的神念猛地收回，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這顆晶體……是人為埋入地脈的！”

少女愣住了：“人為？怎么可能？樹母說枯寂之源從有記載起就存在了……”

“你看石繭的紋路。”

周元指著地面，用劍鞘畫出石繭上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