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那句“把天捅個窟窿”還在下水道的霉味兒里打著旋兒，弗勒爾克已經像條被踩了尾巴的野狗，手腳并用地在狹窄管道里瘋狂倒騰。身后光頭金牙的咒罵混著瘦猴蝴蝶刀刮擦管壁的“刺啦”聲，跟催命符似的往他耳朵里鉆。

“操！這孫子屬泥鰍的？！”光頭在污水里撲騰，濺起黑乎乎的水花，“給老子堵死他！”

砰！砰！

又是兩槍！子彈擦著弗勒爾克撅起的屁股蛋子鉆進前面淤泥，濺了他一臉腥臭的黑泥湯子！冰冷的死亡觸感讓他頭皮瞬間炸開，潛能徹底爆發！什么腰酸背痛腿抽筋，全被求生欲碾成了渣！他腦子里就剩一個念頭：綠箭頭！信它！

手腕上那點微弱的綠光，此刻成了地獄里的指路明燈。弗勒爾克根本顧不上看路，眼睛死死盯著表盤，綠箭頭指哪他往哪鉆！污水沒過胸口？鉆！管道拐彎急得能扭斷脖子？扭！前面一堆泡脹了的死老鼠堵路？閉眼撞過去！

“嘔——”惡臭和滑膩的觸感讓他胃里翻江倒海，但腳步沒停！身后追兵的叫罵和槍聲就是最好的鞭子！

爬！爬！爬！

不知在黑暗惡臭里掙扎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一點微光和一個向上的銹鐵梯！弗勒爾克像見了親爹，撲過去手腳并用往上躥！推開那扇沉得像棺材蓋的銹鐵井蓋——

“呼——！”帶著霉味的冷空氣涌進來，他貪婪地大口呼吸，癱在堆滿建筑垃圾的死胡同里，渾身脫力抖得像過了電。暫時……安全了？

還沒等他這口氣喘勻，那只油光水滑、啃著金屬零件的紐約巨鼠就踱了出來，綠豆眼瞥了他一眼，不屑。弗勒爾克嘴角抽搐，剛想罵句“畜生”，巷子口方向猛地傳來刺耳的輪胎摩擦聲！

吱嘎——！

兩輛通體漆黑、窗戶貼膜厚得像城墻的雪佛蘭Suburban越野車，蠻橫地懟在巷口！車門“嘩啦”打開，跳下來六個穿著黑色作戰服、戴著戰術耳麥的壯漢！人手一把MP5沖鋒槍，槍口幽冷！動作干練迅猛，跟剛才那仨混混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埃斯波西托先生的‘清潔工’（Cleaners）！專業版！”弗勒爾克心臟驟停！卡洛動真格的了！這他媽是特種部隊啊！

“目標確認！非致命武器！老板要活的！”為首一個刀疤臉對著耳麥低吼，冷酷的目光像紅外線一樣掃過死胡同，瞬間鎖定癱在垃圾堆里的弗勒爾克！“上！”

六條黑影如同鬼魅，散開隊形包抄過來！腳步無聲，配合默契，封死了所有退路！弗勒爾克想跑，可腿軟得像面條！絕望如同冰水澆頭！手表還在冷卻，綠箭頭熄了！老太太不知所蹤！死局！

就在沖鋒槍黑洞洞的槍口即將指到他腦門的瞬間——

“喂！條子！這邊有人持槍械斗！”一個吊兒郎當、拖著長腔的吼聲突兀地在巷子口炸響！

所有人動作一僵！

只見巷子口不知何時停了一輛破破爛爛的黃色紐約出租車！車窗搖下，伸出來一個頂著雞窩頭、胡子拉碴的腦袋，嘴里還叼著半根燃著的煙卷——是白天在鐘表店門口跟老太太說話的那個白人出租司機！

刀疤臉眼神一厲：“處理掉！”

一個“清潔工”調轉槍口就要指向出租車！

“砰！”一聲清脆的左輪手槍響！不是MP5的悶響！子彈精準地打在那個清潔工腳前的水泥地上，濺起一溜火星！

“嘿！孫子！看這兒！”司機另一只手從車窗伸出來，赫然握著一把老舊的柯爾特“蟒蛇”左輪！槍口還在冒煙！“再動一下，老子下一槍可就不瞄地了！”他咧著嘴笑，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眼神卻像刀子一樣狠厲。

刀疤臉瞳孔微縮！這他媽哪來的滾刀肉？！

機會！

弗勒爾克腦子里的求生雷達瘋狂尖叫！他猛地抓起身邊半塊沾滿污泥的磚頭，用盡吃奶的力氣，狠狠砸向離他最近那個清潔工的面門！

“操！”那清潔工反應極快，側頭躲開，磚頭擦著他耳朵飛過！

就這半秒的混亂！弗勒爾克像顆出膛的炮彈，連滾帶爬撲向出租車！拉開車門一頭扎進后座！濃烈的煙草味、汗臭味和廉價香水味撲面而來！

“關門！坐穩嘍！”司機看都沒看他，左輪槍口穩穩指著外面，另一只手猛地掛擋！破出租車引擎發出老牛般的嘶吼，輪胎瘋狂摩擦地面，燒胎的白煙瞬間彌漫！

“攔住他！”刀疤臉怒吼！

噠噠噠噠——！ MP5的子彈暴雨般潑灑過來！大部分打在出租車厚重的車體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叮當”亂響！后窗玻璃“嘩啦”一聲粉碎！

弗勒爾克抱著頭蜷縮在后座，玻璃碴子濺了一身！他能感覺到子彈擦著車頂飛過的灼熱氣浪！

“走你！”司機狂笑著，一腳油門到底！破出租車像喝醉的犀牛，咆哮著撞開巷口堆積的破垃圾桶，一頭扎進車流洶涌的布魯克林主街！

砰！哐當！車身劇震！不知道撞飛了什么！

后視鏡里，那兩輛漆黑的Suburban如同索命的鯊魚，死死咬了上來！車窗里伸出黑洞洞的槍口！

“媽的！甩掉他們！”弗勒爾克嗓子都喊破了音。

“廢話！老子知道！”司機猛打方向盤，破出租一個漂移甩尾，險之又險地擦著一輛公交車的屁股鉆進了旁邊一條更窄的街道！車流、行人、路邊的熱狗攤……所有東西都成了障礙物和掩護！子彈追著車屁股亂飛，打爆路邊的消防栓，噴起沖天的水柱！

“你他媽到底是誰？！”弗勒爾克在后座被顛得七葷八素，看著司機那熟練到變態的亡命車技，忍不住吼出來。

“杰克！一個看不慣華爾街鬣狗欺負小蝦米的……前海軍陸戰隊！”杰克咧嘴一笑，露出煙熏黃牙，猛地一甩方向盤，出租車沖上一條堆滿集裝箱的碼頭岔路！“抓緊！帶你玩點刺激的！”

后視鏡里，一輛Suburban被突然落下的集裝箱閘門攔腰截住！另一輛卻像瘋狗一樣撞開障礙物，緊追不舍！

車子沖進巨大的、迷宮般的南街碼頭廢棄倉庫區！銹跡斑斑的龍門吊如同巨獸骨架，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猙獰的影子。集裝箱堆疊成山，通道狹窄曲折。

杰克把車技發揮到了極致！漂移、甩尾、急剎、直角轉彎！破出租車的底盤刮擦著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火星四濺！MP5的子彈追著他們，打在集裝箱上“砰砰”作響，留下一個個猙獰的彈孔！

“媽的！陰魂不散！”杰克罵了一句，突然一個急剎，把車藏在一個巨大的破舊油罐后面。“下車！跑！去三號倉庫后門！有船！”

弗勒爾克連滾爬下車，跟著杰克在集裝箱迷宮里狂奔！身后，沉重的腳步聲和槍聲越來越近！

“分開跑！引開他們！”杰克突然低吼一聲，猛地朝另一個方向扔出一塊鐵皮！“哐當！”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倉庫區格外刺耳！

果然，追兵的腳步聲大部分被引開了！

弗勒爾克心臟狂跳，拼了命地朝著杰克指的方向狂奔！三號倉庫……后門……船！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他跌跌撞撞沖到巨大的三號倉庫銹蝕的鐵皮后門，果然看到一條破舊的、掛著“漁獲”牌子的小拖船，正突突地冒著黑煙，纜繩已經解開了一半！一個穿著油膩工裝褲、叼著煙斗的禿頂老頭站在船頭，不耐煩地招手：“快他媽點！杰克呢？”

“后面！”弗勒爾克吼著，連滾帶爬地撲向跳板！

就在他腳剛踏上濕滑跳板的瞬間——

咻——！

一聲極其輕微、卻帶著致命穿透力的銳響劃破空氣！不同于MP5的爆鳴！是狙擊步槍！

噗！

弗勒爾克左肩胛骨猛地一麻！緊接著是撕裂般的劇痛！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整個人向前撲倒，重重摔在跳板上！溫熱的液體瞬間浸透了粗布褂子！

“呃啊——！”他痛得眼前發黑！

“狙擊手！高處！”船上的禿頂老頭臉色大變，猛地撲倒在甲板上！

弗勒爾克掙扎著抬頭，忍著劇痛看向子彈射來的方向——遠處一座最高的廢棄龍門吊操作室里，一點微弱的反光一閃而逝！

華爾街的鬣狗，放出了最致命的獠牙！他們不僅要活的，還要確保他失去反抗能力！

“弗勒爾克！手表！看表！”杰克的聲音從倉庫陰影里傳來，帶著焦急！

弗勒爾克下意識看向左手腕——那塊沾了他自己鮮血的破西鐵城，表盤深處，那抹代表著時間倒流的幽藍光芒，竟然極其微弱地、斷斷續續地閃爍起來！像風中殘燭！一股比槍傷更劇烈的、仿佛腦漿被攪動的鈍痛猛地襲來！

“呃……”他疼得蜷縮起來，冷汗瞬間浸透全身！手表在警告！強行啟動，代價可能是變成白癡！

“別他媽發呆了！跳船！”禿頂老頭在甲板上吼，拖船引擎開始怒吼！

弗勒爾克一咬牙！求生的本能壓過了一切！他用沒受傷的右手死死抓住跳板邊緣，身體一滾！

噗通！

冰冷的哈德遜河水瞬間將他吞沒！刺骨的寒意和肩上的劇痛讓他差點昏厥！他掙扎著冒出水面，渾濁的河水里，看到拖船已經加速離開，禿頂老頭趴在船尾，朝他扔過來一個癟癟的牦牛胃水囊（老太太給的裝備之一！）！

“抓住！順著水流漂！去史坦頓島垃圾處理場！找‘老煙囪’！”老頭的吼聲被引擎聲和風聲撕碎。

弗勒爾克嗆著水，用盡最后力氣抓住那個散發著怪味的救命水囊。他扭頭看向岸邊——

杰克的身影在倉庫陰影里閃了一下，對著龍門吊方向抬手就是兩槍！左輪的爆鳴清脆！像是在為他送行。

而那高高的龍門吊操作室里，狙擊鏡的反光依舊冰冷地鎖定著他落水的區域。

冰冷渾濁的河水裹挾著弗勒爾克，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下水道的餿臭，漂向未知的黑暗。肩上的槍傷火燒火燎，手表在腕子上發出斷續的、不祥的幽藍微光，每一次閃爍都帶來顱內炸裂般的劇痛。

史坦頓島……老煙囪……

活下去的路，浸滿了血和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