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我去叫我娘上來看看方奶奶。”宋小山不好意思進去看，把柴放到屋檐柴垛邊上，轉身出去了。

宋虎回房，告訴奶奶宋小山送了柴，又說了昨夜和今早的事情，方蓮心疼地摸了摸宋虎的臉，看得出來這孩子嚇得不輕，好在族人都好，否則別說宋虎該如何手足無措，就是她和宋魚的命還在不在都是兩說。

“小虎，這次是你二叔和族長爺爺他們救了我和你姐姐，這份大恩我們可不能忘記，以后要記得還。”

“放心吧奶奶”宋虎拍著他小小的胸膛說道：“等我像我爹一樣有本事了，我就還給他們很多獵物。”

方蓮點著頭，卻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山里的生活何其艱難，他們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別說報恩了，以后生活都怕沒著落。

她掙扎著坐起來，只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就趕緊挪到床尾摸宋魚的臉，又看了看給他倒水的宋虎，只希望自己的腳快些好起來。

如何也不能讓這個家就這樣倒下去了。

本來一家五口生活無憂，誰料去年年頭兒子去打獵被狼咬傷，族長無法治療這么重的傷，兒媳急著去請郎中，豈料途中遇到歹徒，為保清白掙扎之下被人傷了性命。

族人尋到巧娘時，她已經奄奄一息，回來燒了一次便直接去了，兒子也沒有救回來。

好好的一家人，如今就剩了他們祖孫三人。

這次出山，也是因為家里沒米了，祖孫托了隔壁王氏照看宋虎，兩人帶上家中最后的幾張皮子進城售賣，得了些銀錢。

方蓮算計著家中今后的生活，只舍得買了一小袋雜糧。

麻繩專挑細處斷——

回家途中下起了雪，方蓮一個不慎從斜坡上跌了下去，好在只是個淺溝，冬日又沒有水，只是崴了腳。

可就是這樣也不好再走，宋魚扶著方蓮，兩人尋了個山洞準備歇歇，等腳好一些再走。

誰知腳越來越腫，好死不死的宋魚也開始發(fā)起了熱，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也沒有藥，又沒帶火折子，生不了火，方蓮抱著孩子急得團團轉。

眼看著宋魚越燒越熱，短短一個時辰，孩子居然就開始說起胡話來了，嘴里喊著爹娘，呼吸急促，全身滾燙，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方蓮一咬牙忍著腳痛背上宋魚冒著雪就往家趕，不管如何，回了家總比在外面好，就算是死，也不能做個孤魂野鬼。

走著走著，方蓮自己也開始發(fā)起熱來，但背上的人好似要沒了一般，她的心抽痛，不敢停下來休息，固執(zhí)守著心中那個回家的念頭。

最后才會出現(xiàn)倒在宋老二家門口的情況。

如今那袋子雜糧，還在山洞里沒拿回來，方蓮心里惦記，想著晚些便讓大山小山走一趟，可別叫什么畜生叼走了。

李蘭花提了個籃子很快就來了，跟在后面的，還有宋小山。

“嬸娘，可是好了，我給你們帶了些粥”，李蘭花人未至聲先到，話說完，人已經風風火火進了堂屋。

宋虎聽到聲音，趕忙迎出堂屋，剛喊了一句“二嬸”，隨著一句“小虎”話音落去，李蘭花已經消失在里屋門里。

看宋虎要跟著跑回去，宋小山忙上前一把攀上宋虎小小的肩膀，笑著說道：“我娘在這兒，你就別管了，走，去我家，我爹今早抓了野兔，我們烤著吃去。”

孩子哪有不饞肉的，聽到宋小山的話，宋虎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馬上就想答應下來。

可想到床上還未蘇醒的姐姐，又泄氣了，眼里的光也被耷拉下來的眉眼遮住了，“小山哥，姐姐沒醒，我還要照顧姐姐。”

宋小山勸了幾句未果，又一人離去了，宋虎跟著送出了屋子，轉頭抱了一捆柴進堂屋，小小的身子被屋外的冷空氣激得打了個寒顫。

堂屋的火塘添了柴，火大了，煙也大了些，卻更暖和了，宋虎開了個窗縫，讓煙往外跑了跑。

做完事便乖乖拿了根小棍子，在火塘邊小小的沙盤里寫起自己認識的字來。

里屋床上，方蓮被李蘭花扶著又靠回了床頭，方蓮上半身前傾，眼中含淚，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老二家的，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們一家子，我和魚兒可就沒命了！”說完話，李蘭花坐到床邊，方蓮已然緊緊拉住李蘭花的手，往李蘭花手中放了什么東西。

方蓮手中捏著一角碎銀，李蘭花一驚，趕緊壓住方蓮的手，挪到床尾去摸了摸宋魚的額頭，一邊感覺一邊嗔怪：

“方嬸子，別說這外道的話，早些年，老二是您奶大的，這些年剛子又幫了老二多少忙，出去打獵救了老二好幾次，我們都沒說幾句謝謝，在我們心里，您就和親娘老子一樣的，您這樣我可不敢再來了。”

方蓮捏著手中的二錢碎銀，心中忐忑，往后一家老小，靠著別人的時候還多，只想人家?guī)土俗约簳r給些好處，否則就怕以后人情越處越薄。

多的他們也著實給不起。

方蓮忐忑，“昨日你家的藥和族長給的藥都需要銅板，這幾日我腿腳不便，或許還要勞煩你們多幫襯，這銀子，你便拿著吧。”說完手又伸了過去。

李蘭花一邊給宋魚掖被角，一邊笑道，“您別想這么多，那點藥值不了幾個錢，都是老二自己泡的藥，族長家的他也說了，不要您的銀子，先過了這段再說。”

方蓮見她一再推辭，便收起銀子，手摸上宋魚放在她身旁的腳。

退了一步說：“那將我家的藥酒拿些回去，左右家里也沒人上山打獵了，留著也是無用。”

住在這村里的二十一戶全是獵戶，家家戶戶都備著傷藥，宋剛還在的時候，家里自然要備著藥，如今宋剛死了，留下來也不再有人需要。

看方蓮說完話，眼中黯然，心中傷感，李蘭花想推卻又怕她多想，忙應承下來：“行，那回頭我拿些回去。”

至于拿多拿少，她可自行控制。

“對了，我拿了粥，我熱一下給您吃點兒？”李蘭花指著籃子。

“別忙了，”方蓮拉著她的手，“小虎給我吃了些了。”

“嗨，那兩口哪兒能飽。”

“晚些再弄，咱娘倆說說話。”

……

兩人說著話，躺著的宋魚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