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拂過葉清熙的臉頰。她習慣性地微垂著頭,目光落在自己勻速交替的帆布鞋尖上。踏入校門,一種無形的異樣感便悄然纏繞上來。
腳步似乎被拖慢了。前方幾個談笑的女生聲音驟然壓低,幾道目光——審視、好奇、興奮——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她身上。葉清熙下意識攥緊了單肩書包的帆布帶子,加快腳步。林蔭道上,路過的學生投來的探究目光和低低的議論聲,如同惱人的蚊蚋嗡嗡作響。她背脊微繃,耳根悄悄發熱,只能更用力地低著頭,試圖將自己縮進一個旁人看不見的殼里。
“清熙!”溫涼的聲音帶著點喘息追上來,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臉上是純粹的不解,“奇怪了,感覺好多人都在看我們這邊?”她困惑地眨眼,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
葉清熙輕輕搖頭,聲音平靜:“不知道。”她確實不太在意那些目光,只是覺得被打擾了清凈。溫涼的到來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
推開高一(3)班的教室門,一股混合著壓抑興奮的異樣氣氛撲面而來。
喧鬧聲瞬間靜了一拍,無數道目光齊刷刷投射過來——近距離的、赤裸裸的打量,充滿驚奇和竊喜。葉清熙腳步頓了一瞬,指尖陷進書包帶,強作鎮定地走向座位。她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如影隨形。溫涼顯然也感受到了,挽著葉清熙的手收緊了些,圓臉上寫滿問號。
兩人剛坐下,一道帶著濃郁果香的旋風就沖到了課桌前。
“葉清熙!快看校園墻!你火了!”班里的“萬事通”陳璐璐激動得滿臉通紅,手機屏幕幾乎懟到兩人眼前,“宣傳社昨天半夜發的軍訓視頻炸了!置頂爆貼!”
溫涼的好奇心瞬間點燃,一把搶過手機:“我看看!”
葉清熙的心只是微微下沉,果然還是來了。她湊近溫涼的肩頭,目光落在那小小的屏幕上。
視頻是軍訓集錦,快速切換著各種場景。然后,畫面猛地一緩。
慢鏡頭。特寫。
是她自己。穿著迷彩服,額發被汗水浸濕幾縷。她正微微側臉,抬起手臂用袖口擦汗。就在袖口拂過臉頰、她微微仰起下頜的瞬間,慢鏡頭捕捉了一切:汗水折射細碎光點滾落,瓷白的皮膚,低垂的長睫,微張的唇瓣。陽光勾勒側臉輪廓,疲憊與青春鮮活感糅合,在慢鏡頭下美得極具沖擊力。
畫面定格。一行亮黃色花體字霸道占據屏幕中央:
【驚艷!新一代校花誕生?!高一學妹葉清熙軍訓神顏暴擊!】
下方校園墻的置頂帖已標“爆”,評論數瘋狂上漲:
【三分鐘!我要這個學妹的全部資料!】(點贊:1.2k)
【臥槽!這顏值真實存在?!以前怎么沒發現?!】(點贊:987)
【宣傳社加雞腿!從此小說校園白月光有臉了!】(點贊:2.3k)
【新生代校花沒跑了!葉清熙!名字也好聽!】(點贊:1.5k)
【@全體成員速來圍觀!高一之光!】(點贊:1.8k)
溫涼張大了嘴,眼睛瞪圓,看看屏幕又猛地扭頭看看葉清熙,來回幾次,發出難以置信的抽氣:“清…清熙!這…這拍得也太好看了吧!”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葉清熙看著那些滾動的評論和刺眼的“校花”字眼,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窘迫感是有的,但更多是種“果然如此”的無奈和被打擾的不快。她早就知道答應拍宣傳片可能會有曝光,只是沒想到是以這種夸張的方式。一抹淡淡的紅暈爬上耳根,她垂下眼簾,聲音不高,帶著點被打擾后的清冷:“宣傳社動作真快。無聊。”她松開攥著衣角的手,只想快點結束這場鬧劇。
軍訓結束哨聲響起。葉清熙立刻想逃離操場,找個安靜角落。
“哎,清熙!等等!”溫涼眼疾手快地拽住她胳膊,“別回教室了!陪我去籃球場那邊轉轉透透氣!聽說高二體育生有訓練賽,可熱鬧了!”她臉上堆著大大的、討好的笑容,不由分說地拖著葉清熙往人聲鼎沸的方向走。
“我不想去。”葉清熙蹙眉,聲音帶著點被打斷計劃的煩躁。她對看球賽沒興趣。
“哎呀,就當陪我嘛!散散心,看看帥哥轉換心情!總比回去被人盯著看好!”溫涼理由充分,語氣堅決,連拖帶拽,“走啦走啦!看一眼就回來!”
葉清熙拗不過她的蠻力,又確實不想回教室,只能半推半就地被她拽著,穿過操場樹蔭,走向喧囂震天的籃球場。溫涼的手像鐵鉗一樣箍著她,讓她掙脫不得。
離籃球場還有段距離,聲浪已撲面而來:哨聲、球撞擊地面的“砰砰”聲、球鞋摩擦的尖叫、人群的歡呼與惋惜。場地周圍圍滿了人,大多是興奮的女生。溫涼拽著葉清熙,嬌小靈活地擠開人群縫隙,到了靠前的位置。
場中身影清晰起來。汗水閃爍,肌肉賁張。葉清熙目光有些茫然地掃過那些快速移動的球衣號碼,只覺得吵鬧。
就在這時,場中央,一次攻防轉換結束。一個穿著醒目紅色7號球衣的高大身影在三分線外接球。防守者猛撲上來封堵。
紅7號沒有絲毫猶豫,原地拔起!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舒展而充滿力量的完美弧線,動作快如閃電,果決無比。修長手臂高高揚起,手腕輕巧一抖——
橘紅色的籃球劃出一道高高越過防守者指尖的、近乎完美的彩虹軌跡。
唰!
空心入網!清脆利落!
“哇——!!!”
“三分!空心!”
“閔陽!閔陽學長!”
歡呼聲浪如同海嘯般席卷!女生們的尖叫拔高到頂點!
進球的紅7號——閔陽穩穩落地,背對著葉清熙她們的方向。他微微喘氣,汗水順著利落的短發鬢角滑落,肩背寬闊挺拔。他隨意地抬起手,用手腕上的黑色護腕抹了一把下頜的汗水,動作自然流暢,透著一股蓬勃的活力。
溫涼的眼睛瞬間亮了,迸發出耀眼的光芒。她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另一只手激動地掐緊了葉清熙的小臂:“嘶……”葉清熙猝不及防痛得吸了口冷氣。
“看!快看!清熙!”溫涼聲音因激動而變調顫抖,用力搖晃葉清熙的胳膊,手指死死指向場中那個剛投進三分球的背影,“閔陽!是高二的閔陽學長!他今天居然在打球!”
葉清熙對這個名字沒什么特殊感覺,只覺得周圍更吵了。她無奈地順著溫涼顫抖的手指看過去。
就在這時,場中那個挺拔的紅色7號身影,緩緩轉過身。陽光落在他身上。汗水浸濕的額發下,眉骨清晰,鼻梁高挺,下頜線條干凈利落。他的目光隨意掃過沸騰的觀眾席,眼神明亮,帶著運動后的蓬勃朝氣和一絲少年人特有的張揚笑意。那目光掠過之處,激起更熱烈的尖叫浪潮。
這目光在掃過擁擠人群時,掠過葉清熙那張因周遭過分喧囂而顯得格外清冷平靜、甚至帶點淡淡厭煩神色的臉時,似乎——僅僅是似乎——有那么一剎那,極其短暫地停頓了一下。那雙明亮的眼睛里,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饒有興味的光芒,像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新大陸。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葉清熙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目光。她微微挑眉,心里毫無波瀾,只覺得這人眼神有點……過于活躍?或者說,探究欲太強?她下意識地想別開視線。
然而,就在她目光試圖移開的前一秒,場中異變陡生!
籃下一陣兇狠拼搶!混亂中,一只大手猛拍失控的籃球!
橘紅色的球體如同出膛炮彈,帶著巨大的旋轉力量,朝著場外——不偏不倚,正是葉清熙和溫涼所站的位置——呼嘯著疾射而來!
速度太快!撕裂空氣的尖嘯!
“啊——!”周圍女生驚恐尖叫,紛紛向后躲閃。
葉清熙瞳孔驟然收縮!身體本能快于思考,想躲,雙腳卻像釘在了地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裹挾巨大動能的籃球,朝著她的面門,狠狠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