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正廳的吊扇“吱呀“轉著，吹得八仙桌上的搪瓷杯蓋直晃。

蘇晚照盯著陳默川白襯衫上的第二顆紐扣，喉頭發緊——她昨晚在日記本上寫他的手像井里撈的西瓜，此刻倒覺得他整個人都像塊淬了冰的玉，涼得透徹，卻又亮得晃眼。

“陳...小陳？“二伯的茶杯“咚“地磕在桌上，茶水濺濕了他洗得發白的藍布褲。

他瞇起眼打量這個突然闖進來的毛頭小子，“你誰家的？

這是蘇家的事，輪得著你說話？“

陳默川沒接話，目光掃過滿堂長輩，最后落在蘇晚照泛紅的耳尖上。

她今早出門前特意用桂花油抹了發梢，此刻被穿堂風掀起幾縷，掃過他手背時，他喉結又滾了滾——和昨晚在院門口替她別頭發時一樣。

“陳廠長家的獨子?！叭猛蝗坏钩橐豢跊鰵猓讣灼M蘇晚照胳膊里，“上個月還拿了全省數學競賽一等獎那個！“

滿屋子霎時靜得能聽見吊扇葉片擦過空氣的嗡鳴。

蘇建國攥著衣角的手松了又緊，松了又緊，最后突然直起腰板：“晚照的事，晚照自己說了算?！八曇舭l顫，卻像根突然繃直的琴弦，“我這個當爹的，護得住閨女！“

李秀蘭一直沒說話。

她坐在最里側的紅木椅上，手指絞著藍布圍裙，指甲蓋都泛了白。

此刻聽見陳默川的身份，她突然笑了，笑得眼尾細紋都堆成褶子：“晚照年紀小不懂事，咱們做長輩的總得替她打算......“

“李阿姨。“陳默川終于轉過臉，目光像把淬了霜的刀，“上個月您去紡織廠找王副廠長太太打毛衣，聊到蘇叔叔調崗的事，說'晚照這丫頭性子野，得找個厲害婆家管管'——這話，是您說的吧？“

李秀蘭的臉“刷“地白了。

蘇晚照盯著她發顫的嘴角，突然想起系統今早剛解鎖的新任務：幫鄰居張嬸找走失的蘆花雞時，意外觸發了李秀蘭的日常八卦。

原來這女人早就在紡織廠走動，把蘇建國調崗的事和她的“嫁女計劃“綁成了串。

“我...我那是心疼晚照！“李秀蘭猛地站起來，圍裙帶子“啪“地崩斷，“你一個外姓人，憑什么......“

“憑我是她男朋友。“

這句話像顆驚雷，炸得滿屋子人都僵住了。

蘇晚照的耳尖瞬間燒得通紅，她看見陳默川的指尖在身側微微蜷起，指節泛白——原來他也緊張。

可他的聲音穩得像塊壓艙石：“蘇叔叔要是信得過，調崗的事我讓我爸幫忙問問。“他轉向蘇建國，“我爸說過，廠里技術骨干就該在車間發光，后勤科那是養老的地方?！?

蘇建國的眼睛亮得驚人，活像當年攥著先進工作者獎狀的小伙子。

他重重拍了下陳默川肩膀：“好小子！“

逼婚風波就這么散了。

蘇晚照跟著陳默川往院外走時，聽見二伯在背后罵“不知天高地厚“，三姑小聲勸“陳廠長面子大，得罪不得“，李秀蘭的高跟鞋“噠噠“踩著青磚地，聲音比平時快了三倍——她知道，這女人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第三天放學時，隔壁班的王小花拽著蘇晚照的書包帶直喘氣：“你妹妹被人堵在老倉庫后面了！

是李秀蘭她娘家的大侄子，說要'教教蘇家丫頭懂規矩'！“

蘇晚照的太陽穴突突跳。

她抄起書包里的圓規別在袖管里，往老倉庫跑時，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響：【檢測到目標人物蘇曉月陷入麻煩，觸發任務：幫蘇曉月解決當前困境，找出威脅者并阻止。

任務完成可解鎖威脅者私密八卦?！?

老倉庫的破窗戶里漏出說話聲：“小丫頭片子，讓你姐乖乖去紡織廠相親，不然......“

蘇晚照一腳踹開銹跡斑斑的鐵門。

她看見蘇曉月縮在墻角，校服裙擺沾著草屑，眼睛紅得像兩顆櫻桃。

對面站著個穿花襯衫的青年，胳膊上紋著條歪歪扭扭的龍——正是李秀蘭上周接來家里住的遠房侄子李大寶。

“姐！“蘇曉月撲過來，指甲掐進蘇晚照胳膊里。

李大寶看見蘇晚照，先是一愣，隨即咧嘴笑了：“小姑奶奶來了？

正好，我跟你說......“

“說你上個月在女工宿舍偷晾著的花襯衫？“蘇晚照歪頭，“還是說你前天夜里堵著三班倒的張姐，說'陪哥說說話就給你漲工資'？“

李大寶的臉瞬間煞白。

系統剛解鎖的影像資料在她腦海里閃過：模糊的黑白畫面里，他貓著腰往女工窗臺上伸爪子，還有張姐躲在路燈下抹眼淚的側臉。

“你...你怎么知道？“

“我還知道你爹是運輸隊的老張頭，最要臉面?！疤K晚照從兜里掏出個磁帶，“這錄音要是送到保衛科，再給你爹單位寄份復印件......“

“別別別！“李大寶“撲通“跪在地上，額頭撞得青一塊紫一塊，“我就是聽我姑說你不給面子，想嚇唬嚇唬你妹......我這就走，這就走！“

當晚，保衛科的王科長敲開蘇家院門。

他拍著蘇晚照肩膀直笑：“丫頭，你提供的線索可幫了大忙！

那李大寶在廠里偷摸半年了，女工們敢怒不敢言。“他壓低聲音，“你繼母今早來打聽，我就說'證據確鑿，按廠規得開除'——她臉都綠了。“

蘇曉月縮在門后聽著，等王科長走了，突然拽住蘇晚照的袖口：“姐，我能...能和你說說嗎？“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們床上，蘇曉月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我以前總覺得，只要我不說話，就不會惹麻煩。

可今天你踹門進來時......“她吸了吸鼻子，“我突然覺得，被人護著的感覺，比躲在角落里安全多了。“

蘇晚照摟住妹妹發抖的肩膀。

她聞到曉月發梢淡淡的肥皂香，和記憶里媽媽給她們洗頭時一樣?！耙院竽阋呛ε?，就拽拽我的衣角?！八p聲說，“我保證，我跑得比誰都快?！?

河邊的垂柳在晚風里晃著，陳默川的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

他手里攥著半塊烤紅薯，外皮烤得焦脆，遞過來時還冒著熱氣：“我聽王科長說，今天你又鬧了場大的。“

蘇晚照咬了口紅薯，甜得舌頭都發顫：“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你妹妹說的?！瓣惸ǖ皖^踢了塊小石子，“她說你每次解決完麻煩，都要來河邊坐會兒?！八蝗晦D身，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驚人，“我知道你想贏，想護著你爸，護著你妹，護著大院里那些被欺負的人。

而我......“他喉結動了動，“我想和你一起贏。“

蘇晚照的心跳得厲害。

她望著他白襯衫上被風吹起的衣角，突然想起日記本里那句沒寫完的話——原來比井里的西瓜更甜的，是有人愿意和你一起捧著西瓜，守著夏夜的風。

“那...試試？“她歪頭笑，發梢掃過他手背。

陳默川的耳尖瞬間紅透。

他剛要說話，蘇晚照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那是她托外貿公司的朋友弄來的走私貨，此刻屏幕亮起，一行短信刺得她瞇起眼：“你贏不了這場修羅場?！?

河風掀起垂柳的枝條，掃過她發燙的臉頰。

蘇晚照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把手機攥得更緊了——她倒要看看，是誰這么急著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