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照握著聽筒的手微微發顫，電話里的忙音像根細針，一下下扎著她后頸的汗毛。

月光漫過窗臺，在泛黃的電話號碼簿上投下模糊的影子，她盯著話機上跳動的紅色數字——23:07，這個時間點打電話來的人，顯然不想被追查到。

“叮——“

系統提示音突然在腦海里炸開，蘇晚照一個激靈，聽筒“咔嗒“掉回座機。

她按住發燙的太陽穴，就見半透明的光屏浮現在眼前：【檢測到宿主完成12項任務（含3項進階任務），系統等級提升至2級】。

“2級？“她喃喃出聲，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桌角的木刺。

上回系統升級還是幫王嬸找回丟失的永久牌自行車，當時只解鎖了李會計藏私房錢的墻洞位置，現在...她屏住呼吸，看著光屏上新增的“群體八卦“選項，試探著輸入關鍵詞：“江州機械廠大院人際關系圖譜“。

光屏瞬間被密密麻麻的線條填滿。

蘇晚照湊近了看，就見李奶奶和張阿姨的連線標注著“二十年前爭過先進標兵“，保衛科老錢和李秀蘭的交點處赫然寫著“收兩條大前門壓下倉庫失竊案“，連陳默川爺爺——前副廠長陳守仁的名字旁都有行小字：“1978年匿名舉報過車間主任私吞鋼材“。

“嘶——“她倒抽口涼氣，手指在“陳家“那片輕輕劃過。

系統升級的暖流感從后頸竄到指尖，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倒像是在給她的心跳打拍子。

接下來的半個月，蘇晚照像只勤快的小蜜蜂，在大院里飛來飛去。

張叔家因為分房名額鬧得雞飛狗跳時，她端著搪瓷缸湊過去：“張嬸，您家去年是不是把公共倉庫隔了半間放蜂窩煤？“張嬸的臉瞬間紅到脖子根；劉姐為兒子中考加分急得掉眼淚，她翻出皺巴巴的競賽證書：“這不是區數學競賽二等獎嗎？

早交教務處能加十分呢。“

漸漸地，大院里的人見著她就笑：“晚照來啦？

快幫我瞅瞅老李家那小子最近總往小公園跑，是不是處對象了？“連從前見著她就板臉的傳達室趙大爺，都往她兜里塞煮玉米：“丫頭，昨兒你幫我閨女問的幼兒園名額，園長說有戲。“

某個蟬鳴聒噪的傍晚，蘇晚照蹲在葡萄架下給曉月梳麻花辮，就聽隔壁王奶奶跟陳守仁老爺子嘮嗑：“老陳頭，你家那小子整天繃著臉，哪有晚照這丫頭討喜？“

“哼。“陳老爺子吧嗒著煙袋鍋子，可眼角的皺紋卻松了松，“那丫頭...倒有幾分當年我老伴兒的利索勁兒。“

蘇晚照的手指頓了頓，發繩“啪嗒“掉在青石板上。

她抬頭正撞進陳默川的視線——他抱著一摞書站在院門口，白襯衫被風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發白的藍背心。

“跟我走走？“他沒等回答，轉身往大院外的林蔭道走。

蟬聲突然變得很輕。

蘇晚照捏著發繩跟上去，鞋尖踢到塊小石子，骨碌碌滾進路邊的野菊花叢里。

“你知道為什么我那天幫你嗎？“陳默川的聲音突然響起，驚飛了枝頭的麻雀。

她抬頭，看見他喉結動了動，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連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地印在臉上：“我媽走得早，我爸總說'陳家的人要穩，要忍'。

可你不一樣，你像團火，燒得那些腌臜事藏不住。“

他停下腳步，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蘇晚照額前的碎發亂飛。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驚人：“蘇晚照，如果你需要靠山——“

“叮鈴鈴——“

院門口的自行車鈴聲炸響，蘇晚照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手忙腳亂去摸兜里的手帕，卻摸了個空。

陳默川突然伸手，替她把被風吹亂的頭發別到耳后：“我是說真的。“

那天晚上，蘇晚照在日記本上寫：陳默川的手好涼，像夏天剛從井里撈出來的西瓜。

可還沒等她把西瓜的比喻寫完，蘇建國就黑著臉推開閣樓門：“明兒早上去老宅，你二伯說要給你說親。“

“說親？“蘇晚照的鋼筆“啪“地戳在紙上，墨水滴暈開，像朵畸形的墨菊。

“那小子他爸是紡織廠的副廠長，你二伯說...說結了親能幫我調去后勤科。“蘇建國搓著粗糙的手掌，聲音越來越小，“晚照，我知道你不愿意，可......“

“可什么？“蘇晚照霍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爸，你忘了上回李秀蘭要過戶房產時，三爺爺為什么臨陣變卦？

忘了張叔家分房時誰替你說話？“她抓起桌上的人際關系圖譜復印件，“我不是一個人在折騰，大院里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呢！“

蘇建國突然抬起頭。

他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在晃，像是三十年前剛進廠時，那個攥著先進工作者獎狀，腰板挺得筆直的小伙子：“晚照，爸以前...以前太窩囊。

這次，我閨女的事，我說了算！“

老宅的正廳里，八仙桌上的搪瓷杯騰著熱氣。

二伯拍著桌子：“你懂什么？

那是能幫你調崗的關系！“三姑扯著蘇晚照的袖子：“丫頭，聽長輩的，女人終究要靠男人......“

“我靠自己。“蘇晚照打斷她，聲音不大，卻像塊扔進水潭的石頭，蕩起一圈圈漣漪。

正吵得不可開交時，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紅漆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陳默川站在光影里，白襯衫下擺扎得整整齊齊，連褲線都挺得像刀裁的：“她說不行，那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