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前三天的清晨，林母踩著新做的卷發進了教師辦公室。

她特意挑了件洗得發白卻漿得筆挺的藍布衫，腕上的塑料手表擦得锃亮——這是機械廠家屬最認可的“體面“裝扮。

“張老師，我是林婉如的母親。“她扶著門框笑，眼角的皺紋擠成兩簇，“就想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班主任正低頭批作業，聞言抬眼。

林母的目光掃過他桌上“優秀班級流動紅旗“的燙金字樣，聲音陡然放軟：“我們婉如跟蘇晚照是同桌，這孩子最近總念叨，說蘇同學下了晚自習總跟男生在圖書館待著......“她頓了頓，指尖輕輕叩了叩桌角，“您也知道，咱們廠子里的風言風語最傷姑娘家名聲?！?

班主任的鋼筆尖在作業本上洇出個墨點。

他推了推眼鏡，聲音沉下來：“林同志，學校有校規，學生之間正常交往我們不會干涉。

若真有越矩行為，調查清楚自然會處理?！?

林母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看見班主任眼底浮起不耐，連忙堆出笑：“是是是，我就是怕孩子們不懂事......“話音未落，辦公室外傳來上課鈴，她識趣地起身，臨出門時又補了句，“您可得多留意著點，別讓好姑娘被帶壞了?！?

同一時刻，高三（3）班教室里，蘇晚照正翻著英語課本。

系統提示音突然在腦海里響起，像老式收音機調頻時的電流聲：“?！獧z測到關鍵人物林婉如觸發隱藏任務，已解鎖通話錄音?！?

她指尖微顫，迅速摸出校服口袋里的MP3。

耳機剛塞進耳朵，林婉如的聲音就泄了出來：“媽，我讓柳晴找了高二（2）班的王浩，他說能用相機拍蘇晚照和陳默川在圖書館的樣子。“

“要拍得親密點，“林母的聲音帶著嘶啞的興奮，“最好讓他們腦袋挨在一起，這樣家長會時......“

蘇晚照“咔“地按下暫停鍵。

她望著窗外晃動的梧桐葉，嘴角勾起冷笑——上回柳晴塞舉報信，這回又是偽造照片，這母女倆的手段倒是一脈相承的老套。

“蘇晚照，陳默川找你。“后桌的李磊戳了戳她后背。

她抬頭，正撞見陳默川倚在教室門口。

少年穿著洗得泛白的灰襯衫，領口規矩地扣到第二顆，手里捏著本《數學競賽題集》，目光卻直直鎖著她。

“去走廊說?！八D身先走，背影在晨光里拉出修長的影子。

蘇晚照跟出去時，聽見他壓低的聲音：“我昨天在傳達室看見林婉如的信，收件人是高二（2）班的王浩?！八腹澋种鴫?，指腹蹭過她耳后的碎發，“是不是跟家長會有關？“

她愣了愣，突然笑出聲：“陳學霸什么時候學會當偵探了？“

“有人總愛往我身邊塞麻煩?！八斫Y動了動，從褲袋里摸出個銀色優盤，“這是圖書館的監控錄像，我讓在電教組的表哥拷貝的?！?

蘇晚照接過優盤，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

系統突然彈出新提示：“【?！惸ê酶卸?10，當前等級：信任。】“

家長會當天，大禮堂的木椅子坐得滿滿當當。

蘇父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坐在第三排，腰板挺得筆直——這是他第一次以“蘇晚照家長“的身份出現在學校。

林母來得早，特意挑了最前排中間的位置。

她看見蘇父時眼睛一亮，扯著嗓子跟旁邊的張嬸搭話：“聽說蘇家三丫頭最近跟陳家那小子走得近？

咱們廠子里可講究清白名聲......“

“林同志?！澳昙壗M長老張抱著一摞材料走上臺，鏡片后的目光掃過全場，“今天家長會的主題是高考復習，有其他問題可以會后單獨交流?！?

林母的臉漲得通紅，卻還是舉起手：“張老師，我就說兩句?！八酒饋?，手指直指蘇晚照的方向，“我家婉如親眼看見蘇同學跟男生在圖書館......“

“林同志?！袄蠌埻蝗淮驍嗨淹队皟x遙控器按得“咔嗒“響，“我們調取了圖書館近一個月的監控?！?

大屏幕亮起的瞬間，林母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畫面里，蘇晚照和陳默川各坐一張課桌，中間隔著半米寬的過道，蘇晚照正指著數學題比劃，陳默川低頭在草稿紙上寫步驟——連兩人的袖口都沒碰到。

“另外，“老張翻開文件夾，“所謂'目擊者'王浩同學已經承認，照片是用陳默川上次幫蘇晚照撿書的抓拍拼接的?！八屏送蒲坨R，“學校最討厭的就是造謠生事。“

禮堂里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

蘇父轉頭看向女兒，眼眶突然發紅——他這個總被繼妻壓著的蔫巴男人，第一次覺得腰桿子這么硬。

林母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望著臺下交頭接耳的家長，突然想起今早蘇晚照路過她身邊時說的話：“阿姨，您總愛遞刀子，可有沒有想過，刀子也會割到自己？“

散會后，蘇晚照在校門口的梧桐樹底下等陳默川。

風掀起她的裙擺，帶來一陣清甜的橘子汽水味——是陳默川舉著兩瓶汽水站在她身后。

“給。“他把汽水塞進她手里，喉結動了動，“今天你爸笑得比我媽當年拿到先進工作者獎狀還開心?！?

蘇晚照擰開瓶蓋，氣泡“滋滋“往外冒：“你怎么知道我爸開心？“

“我看見他在后臺偷偷抹眼淚?！瓣惸ǖ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其實......我也開心?！?

她愣住，仰頭看他。

少年的耳尖紅得快要滴血，卻還是直視著她的眼睛：“我希望你不用再被冤枉，不用再跟這些破事較勁?！八焓謳退砹死肀伙L吹亂的劉海，“你該安心高考，去你想去的大學?！?

蘇晚照突然笑出聲，汽水甜津津的味道漫進喉嚨：“陳默川，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會說話了？“

“跟你學的?！八飧t了，轉身要走，又回頭補了句，“明天早自習我幫你帶豆漿，加雙份糖?！?

夜色漸深時，林婉如窩在臥室里刷手機。

班級群里“家長會結果通報“的紅點點刺得她眼睛疼，最下面一條是班長新發的：“造謠生事者請自重，學校保留追究責任的權利?！?

她捏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突然瞥見床頭的日記本。

那是蘇晚照上周落在教室的錯題本，她撿回來后翻了兩頁就扔在一邊——此刻封皮上的“蘇晚照“三個字，正泛著冷白的光。

林婉如瞇起眼，伸手翻開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