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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不會留下兄長一個人

她忽地挺直脊背,每個字都咬得極重,“父親明鑒,女兒愿終身不出門,留在府中,照顧兄長起居?!?

“簡直荒唐!”沈老爺廣袖猛地一甩,“你兄長自有丫鬟小廝照看,用得著你操什么心?此事已定,不必再多說了!”

“父親!”

“薛府不日就會上門抬人,你自安心準(zhǔn)備就是!”看也沒看她,沈老爺徑直宣布完結(jié)果,轉(zhuǎn)身欲走。

沈白榆深吸一口氣,在他背后道,“女兒就是絞了頭發(fā),青燈古佛了此一生,也絕不踏進(jìn)那薛府做什子貴妾?!?

“此事由不得你胡鬧!”

沈老爺驀地回頭,一副憤憤的語氣,“若非你自己不知檢點與那馬奴廝混在一處,何至于從妻變妾!如今薛家還肯要你,你就該去燒高香了!”

大抵覺得可笑極了,沈白榆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如此說來,倒是女兒撿了大便宜不是?”

“那薛家為何要我?”她猛地邁進(jìn)一步,看著眼前的父親,“是因為那薛家公子早已病入膏肓,急著找人沖喜……父親大人可千萬別說,自己不知情啊!”

最后幾個字輕的像羽毛一般,卻逼得沈老爺連退了好幾步。

“你,你瞎喊什么?”再開口,沈老爺聲音陡然揚(yáng)了一個度,氣勢看起來卻沒有方才那般硬氣,“那薛家公子怎么了?雖不是世子,那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侯府嫡公子,不過……不過是身子骨弱了些,哪有你說的那般嚴(yán)重!”

她忽地輕笑,手腕一轉(zhuǎn),銀剪刀尖已抵上頸側(cè)血脈,“若父親執(zhí)意要結(jié)侯府這門親,那薛家抬到的,只能是具尸體,就是不知薛家肯不肯要一具尸體沖喜?”

“啪!”猝不及防地,一記耳光狠狠打在她臉上。

沈白榆踉蹌著撞上身后案幾,手中銀剪“哐啷”墜地,在青磚上蹦出刺耳的響。

半邊臉都跟著火辣辣的疼,唇齒間有一股血腥味緩緩彌漫開,她低著頭,忽然笑出了聲。

沈老爺手還在發(fā)抖,不知是震怒還是后怕,最終指著她厲聲責(zé)問道:“你……你竟敢以死相逼上親?!你以為這樣就能嚇唬住我,你以為……”他說著說著,胸口突然劇烈起伏,半天沒說下去。

沈白榆緩緩抬起頭,唇角溢出一絲血跡,笑聲低?。骸案赣H這一巴掌,倒是打醒了女兒多年的幻想?!?

曾幾何時,眼前人也曾將她舉在肩頭,駝在背上……如今卻是毫不猶豫拿她去攀附權(quán)貴。

“我看你是瘋了!”沈老爺咬牙切齒道。

說完,沈老爺甩袖喊道:“來人!把大小姐關(guān)在房里,等吉日一到,立刻送出去!”

不多時,幾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立刻圍了上來。

沈白榆當(dāng)即抄起案上茶盞,在桌角狠狠一磕?!皣W啦!”一聲脆響,驚得眾人皆是一顫。

她毫不猶豫攥住最大的那枚碎片,往頸間狠狠一劃……鮮血瞬間涌出,順著她雪白的脖頸流下,紅的刺目。

“父親當(dāng)女兒是在嚇唬您嗎?”她眼底燒著駭人的決絕,染血的手指死死攥著瓷片,說話間手上力道又重三分,血線頓時一時流的更多了。

婆子們嚇得尖叫著后退,撞做一團(tuán)。

沈老爺臉色煞白,踉蹌靠上柱子才沒癱軟下去,“你……你這是做什么!”

沈白榆抬手將散亂的鬢發(fā)別到耳后,臉上分明是笑著的,卻比哭還叫人心驚,“父親硬要我從薛府也可以,但女兒有一個條件?!?

說話間,沈白榆眼前視線有些模糊,只能靠死死撐著桌沿不讓自己倒下。

“說!”沈老爺沉聲道。

沈白榆努力挺直了脊背,聲音冷靜得可怕,“讓兄長與我同去薛家,我不會留下兄長一個人在這吃人窩。”

“你……你簡直是駭人聽聞!”聞言,沈老爺氣得渾身發(fā)抖,活像篩糠一般,“這世上哪有帶著兄長出閣的女子?”

“父親大人?!鄙虬子苎矍鞍l(fā)黑,身子止不住晃了晃,出口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您可還記得,母親臨終時,您答應(yīng)過她什么嗎?”

她每說一個字,喉間就會因為牽動溢出更多鮮血溢出。

沈白榆晃了晃腦袋,死死盯著這個她喚做父親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道,“您說,一定會護(hù)我們兄妹平安喜樂一輩子。在母親病榻前,您發(fā)的誓……”

沈老爺?shù)哪樕查g變得慘白,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他嘴唇動了動,卻沒發(fā)出任何聲音,恍惚間,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亡妻臨終前的模樣。

沈白榆輕輕咳嗽著,繼續(xù)開口,“如今呢?兄長被害神志不清,終生只能困頓后院,父親想再逼死女兒嗎?”

沈老爺突然兩步上前,伸手,想要扶住那道搖搖欲墜的身影。

“哎呦——”忽地,一道尖利嗓音刺破空氣,人還未至,聲倒先落了。

邢氏扶著丫鬟的手急步邁入,上前后一把就扶住了沈老爺抬起的手臂,“老爺您瞧,大小姐這句句咄咄逼人,眼里哪還有半分的孝道!”

她說著,冷哼一聲,“你這忤逆不孝的東西,薛家如今肯要你已是……”

“啪!”一記耳光響徹廳堂,打斷了那惡毒的言語。

鮮紅的指印頓時浮現(xiàn)在邢氏臉上,驚得她捂著臉踉蹌后退幾步,有些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沈白榆,連裝都忘了裝,“你……你這小賤人……”

邢氏一時氣得指尖發(fā)抖,搖著沈老爺手臂,“老爺!您可得為妾身做主?。 ?

沈老爺忽然甩開了邢氏,眼底翻涌著多年來罕見的一次清醒,“你閉嘴!阿瓷是賤人,我是什么?”

“……妾、妾身也是一時氣昏了頭,可是她竟敢公然毆打上親……”邢氏一驚,捂著自個兒的面頰,委委屈屈道。

“我母親姓白!一個姨娘扶正的填房,也配自稱我的上親?”沈白榆甩了甩震得發(fā)麻的右手,眼底蘊(yùn)著淬了毒般的寒光,“邢氏,你可敢對天發(fā)誓,三年前,我乘坐的馬車驚了馬,與你毫無干系嗎?”

她突然舊事重提,滿室忽地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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