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銅骰子與亡靈食客

蘇瑤的冰錐抵在我頸動脈處，寒意像無數細小的鋼針順著皮膚紋路鉆進去。

我能清晰感受到血管在低溫下收縮的刺痛，喉結滾動時，冰錐尖銳的棱角幾乎劃破表皮。她銀色面具邊緣垂落的冰晶劃過我下巴，在皮膚上留下一道血痕，刺痛感混著鐵銹味在口腔里蔓延。

案板上的黃河鯉魚突然劇烈扭動，鱗片崩裂時濺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細小的甲骨文字符，轉瞬又被蘇瑤散發的寒氣凍成暗紅色冰碴，噼里啪啦地砸在灶臺上。

“用我的冰當鹽？“她冷笑一聲，尾音帶著刀鋒般的銳利。面具下呼出的白霧在我們之間織成蛛網，每根絲線都泛著冷冽的藍光。

銅鍋里的青銅骰子突然發出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響，六面紋路同時滲出鮮血，在沸騰的高湯里暈染成詭異的漩渦。“這骰子浸過三十六名食魂者的骨髓，每個面都是用他們臨終慘叫澆筑的。“她手腕輕轉，銀勺叩在鍋沿的脆響震得我耳膜發疼，骰子翻轉時帶起的腥甜霧氣里，隱約能聽見凄厲的哭喊聲，“你猜，被做成永遠煮不熟的餛飩餡，要慘叫多久才能魂飛魄散？“

我盯著鯉魚泛著青金色的鱗片，掌心的辣椒醬瓶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饕餮紋如同活物般順著手指爬上手腕，血管在紋路下突突跳動。突然想起老者記憶中商周戰場的畫面——戰士們會在飯團里藏入藥粉，用特殊的香料配比傳遞密信。我猛地抓起紫蘇葉按在灶眼上，火焰竄起的瞬間，蘇瑤的冰錐擦著我耳際飛過，在墻上炸出蛛網般的冰紋。冰涼的碎冰濺在臉上，和火焰的灼熱形成詭異的雙重刺激。

“你瘋了？！“她的聲音拔高，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驚。而我在烈焰中閉上眼，調動剛剛覺醒的味覺共鳴。

燒焦的紫蘇葉散發著硝煙味，混著辣椒醬里暗藏的八角、桂皮，竟與記憶里商周飯團的香料配比分毫不差。

當火焰熄滅時，葉片表面浮現出甲骨文“鎮“，帶著灼熱的溫度烙進鯉魚鱗片。鯉魚掙扎的動作驟然停止，鱗片下的青金色紋路化作鎖鏈，將那些游動的甲骨文字符死死捆住。它的魚眼里，倒映出我手腕上不斷蔓延的饕餮紋，泛著妖異的紅光。

蘇瑤死死盯著我手腕上若隱若現的紋路，突然伸手扯下面具。左眼的空洞里，半枚破碎的冰晶緩緩旋轉，折射出冷冽的藍光，邊緣鋒利得能割破皮膚；右眼倒映著我的身影，卻滲出細密的冰紋，像是隨時會將整個眼球凍結。

我這才發現，她眼尾的皮膚下埋著細小的冰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像是隨時會破土而出。她的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線，下頜繃得極緊，露出的脖頸處有一道淡青色的冰痕，蜿蜒著消失在衣領里。

“你從哪學的血祭封印？“她的聲音沙啞，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這個問題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不等我回答，戴紅領巾的小女孩突然發出尖銳的啼哭。她胸口的污漬化作無數細小的紅蟲鉆進皮膚，身體開始透明化，逐漸膨脹成餛飩的形狀。那些紅蟲在她體內蠕動，將皮膚撐出詭異的紋路。其他亡靈食客的身體也在融化，官服下滲出粘稠的湯汁，發辮上的水草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銀針，在空氣中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是青銅骰子！“蘇瑤猛地將銀勺擲向銅鍋，冰棱擊碎水面的剎那，骰子六面同時爆開。

飛濺的骨粉中，我看清最后一面的圖案——穿著外賣服的我被包進餛飩，面皮上刻滿痛苦扭曲的人臉，每個嘴巴都大張著，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尖叫。

千鈞一發之際，我抄起菜刀劈開鯉魚，魚腹里滾出的不是內臟，而是一枚刻著“解“字的青銅鑰匙。鑰匙表面布滿牙印，凹槽里凝結著暗紅血痂，握在手里還帶著溫熱的腥氣。

鑰匙插入地磚縫隙的瞬間，整個餛飩攤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蘇瑤迅速召回冰棱，在我們周圍筑起密不透風的防護罩。

冰墻表面映出亡靈們扭曲的身影，他們的哀嚎聲混著銅鍋的沸騰聲，震得人頭痛欲裂。老者的聲音在我腦海炸響：“每個副本都藏著食材密碼，記住，真正的料理不是取悅活人，而是安撫亡靈的執念...“我低頭看著手腕，辣椒醬瓶上的饕餮紋正在吞噬我的皮膚，紋路所到之處，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甲骨文食譜，每個字符都像活過來般在皮膚上跳躍。

當空間重新穩定之時，銅鍋里的高湯變成了墨色，表面漂浮著的黑色面條纏繞成猙獰的人臉。每張人臉都在開合嘴巴，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蘇瑤用銀針挑起面條，針尖瞬間結滿冰霜，細小的冰刺沿著銀針爬向她的手指。“這是鎮魂面，要用我們的血為引，煮出能讓他們安息的餛飩。“她突然割破指尖，鮮血滴入湯鍋的瞬間，左眼空洞中的冰晶劇烈震顫，仿佛在呼應某種古老的召喚。我這才明白，那冰晶里封存著她姐姐最后的記憶——2937年南都，同樣的血祭場景，同樣破碎的冰晶。

我握緊發燙的辣椒醬瓶，故意將傷口割成衛衣油漬的形狀。鮮血涌出的瞬間，辣椒醬瓶發出嗡鳴，饕餮紋順著血跡延伸，在皮膚上勾勒出新的圖案。兩股鮮血融入墨湯的剎那，青銅鑰匙發出蜂鳴。地磚縫隙爬出的紅蟲沿著血跡排列，組成新的甲骨文食譜。

蘇瑤盯著那些文字，突然輕笑出聲，冰藍色的發絲垂落遮住左眼。

她舔掉嘴角的血珠，眼神里閃爍著股瘋狂與決絕：“有趣，看來這次副本，需要我們表演一場雙人血祭料理秀。“她指尖凝結出鋒利的冰刃，抵在我肩膀上，“記住，敢手抖把湯煮糊，我就先把你凍成刺身，再喂給這些亡靈當開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