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陽天殿的第一堂課
- 俠嵐:我真沒想當救世主啊
- 作家Y0AdlH
- 3416字
- 2025-06-27 20:55:47
精舍里的日子,過得比想象中要快。
至少對輾遲來說,像是被按下了某個不知名的快進鍵。
三天后,陽天殿的所有新生,都聚集在了殿前的巨大演武場上。
他們迎來了成為正式弟子后的第一堂課。授課的,是他們的鎮殿使,弋痕夕。
山巔的風很大,帶著一股凜冽的、幾乎能刮掉人一層皮的寒意。
弋痕夕就那么靜靜地站在所有人面前,一言不發。
他那張覆蓋了半邊臉的銀色面具,像一塊從萬年冰川里鑿出來的浮冰,沒有絲毫溫度,只是冷漠地反射著蒼白的天光。
他什么都沒做,但那種無形的壓力,已經讓底下這群半大孩子感到了窒息。
這就是強者的氣場,一種不需要通過言語和動作就能傳達出來的、名為“威嚴”的東西。
過了足足半柱香,久到有些新生甚至開始懷疑這位鎮殿使大人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弋痕夕終于開口了。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成為俠嵐,意味著你們從此便不再是單純的個體。”
他頓了頓,冰冷的目光掃過全場,
“你們是劍,是盾,是玖宮嶺伸向黑暗的第一道防線。你們要面對的,是會吞噬你們親人、摧毀你們家園的‘零’。”
“在這里,沒有人會因為你們年紀小就心生憐憫。戰斗就是戰斗,輸了,代價就是死。都聽明白了嗎?”
底下鴉雀無聲。
少年們臉上的輕松和好奇,已經被一種肅穆和凝重所取代。
為了加深這種印象,弋痕夕抬起右手,五指張開,一團青色的元氣在她掌心迅速凝聚,發出“嗚嗚”的風嘯聲。
他沒有做什么復雜的動作,只是輕輕向前一推。
“風巽·刃!”
那團元氣瞬間化作一道半月形的青色風刃,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呼嘯而出。
風刃沒有飛向遠方,而是擦著眾人頭頂不到三尺的距離掠過,最終斬在了演武場邊緣的一塊巨大試煉石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那塊足有一人多高的堅硬青石,像一塊被熱刀切開的黃油,悄無聲息地,從中間平滑地斷成了兩截。
切口光滑如鏡。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陣風從他們頭皮上刮過時帶來的刺骨寒意,和那塊斷裂的巨石,共同構成了一種極具沖擊力的畫面。
他們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了“鎮殿使”這三個字所代表的、碾壓性的力量。
所有人都被這股力量所震懾,敬畏、恐懼、向往,各種情緒在他們年輕的臉上交織。
除了一個人。
輾遲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抬頭仰望著弋痕夕,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右手的手指還在空中無意識地比比劃劃,像是在計算一道極其復雜的算術題。
這個微小的、與周遭氣氛格格不入的動作,自然沒有逃過弋痕夕的眼睛。
他心中微動,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他開始講解元氣的基礎運行原理——“氣隨心動,意在招先”。
這是自古流傳下來的、最正統的理論,就像吃飯要用筷子,天經地義,無可辯駁。
她講得很慢,每一個字都清晰有力。
當他講解完畢,按照慣例提問時,她其實并未期待有人能提出什么有價值的問題。
這更多的是一種形式。
“誰對剛才的演示,有什么疑問?”
演武場上,一片死寂。
新生的腦子里還回蕩著那道風刃帶來的震撼,哪還有什么疑問。
就在這份沉默即將變得尷尬時,一只手,懶洋洋地舉了起來。
是輾遲。
弋痕夕心中并無意外。
他示意對方發言。
輾遲站了起來,撓了撓他那頭標志性的紅毛,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問出了一個讓全場瞬間石化的問題:
“老師,我有一個疑問,可能有點冒昧。”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您剛才那一招‘風巽·刃’,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從您掌心元氣凝聚到風刃成型離手,整個過程花了幾息左右。”
“這個……呃,用我的話說,叫‘施法前搖’,是不是有點太長了?”
滿場嘩然。
這個紅毛小子瘋了嗎?
他在質疑鎮殿使?還嫌鎮殿使的招式慢?
碧婷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千鈞那張冰封的臉上,也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只有辰月,擔憂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弋痕夕沒有動怒,面具下的眼神反而亮了一下。
他感興趣的不是輾遲的無禮,而是那個新鮮的詞匯,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一種他從未接觸過的思維方式。
“哦?”
他聲音平淡地反問,
“施法前搖?有意思的說法。那你繼續說,除了‘前搖’太長,還有什么問題?”
“還有就是彈道。”
輾遲似乎是受到了鼓勵,膽子也大了起來,
“您那道風刃,飛行的軌跡是筆直的,雖然速度很快,但只要對手反應夠快,提前預判,還是很容易躲開。”
“我就在想,我們能不能——在風刃飛出去之后,再給它加一個微小的側向力,讓它帶個弧線?”
“或者,我們能不能通過改變元氣在體內經脈里的循環路徑,來縮短……呃,就是下一招的準備時間?我管這個叫‘技能冷卻’。”
“施法前搖”、“彈道”、“技能冷卻時間”。
這些古怪的、聞所未聞的詞匯,像一顆顆小石子,投進了在場所有人平靜的心湖,蕩起了圈圈漣漪。
他們聽不懂,但他們能感覺到,輾遲正在試圖解構一種他們過去認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東西。
弋痕夕沉默了。
他久久地注視著輾遲,像是在看一個來自異域的珍奇野獸。
他雖然聽不懂那些詞的具體含義,但他卻精準地抓住了輾遲所有問題的核心——效率與優化。
這個少年,他思考的不是如何去模仿和學習這一招,而是在思考如何讓這一招,變得更快、更準、更致命。
“你說的‘前搖’,是指招式的準備時間?”
弋痕夕沉聲問道,“你認為,它可以被縮短?”
“對!”
輾遲的眼睛亮了起來,仿佛找到了知音,
“我認為元氣運行就像是水管里的水。”
“我們現在的運行方式,是‘串聯’式的,從第一個穴位,流到第二個,再到第三個,一步一步來,當然慢。但如果……我們把它改成‘并聯’呢?”
他又開始比劃起來,顯得有些手舞足蹈,
“就像……就像有好多根水管同時往一個池子里灌水!”
“我們同時激活幾個關鍵的元氣節點,讓它們各自積蓄力量,最后在手掌這個‘出水口’匯集到一起,瞬間爆發出去!”
“速度肯定會快上不止一倍!這就像……對,就像好幾個伙夫,同時幫你炒一盤菜一樣!”
這個比喻,粗俗卻異常生動。
但他的理論,在其他人聽來,卻近乎于瘋狂。
俠嵐的元氣運行,最忌諱的就是沖突和紊亂,他竟然想讓幾股元氣同時運行?
那不等于自己跟自己打架?走火入魔都是輕的。
為了驗證這一點,也為了看看這堂課還能被攪合成什么樣子,弋痕夕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將目光投向了班級里另一個公認的天才。
“千鈞,你來回答輾遲的問題。”
千鈞站了起來。
他面色冷峻,從傳統俠嵐理論的角度,引經據典,有條不紊地論證了輾遲“并聯”設想的危險性和不可行性。
他指出了元氣在不同經脈中同時運行時,會因為速率和屬性的微小差異而產生不可調和的沖突,最終只會導致經脈受損,元氣反噬。
他的論證邏輯嚴謹,毫無破綻,堪稱教科書式的回答。
全班同學都投來了贊許的目光,碧婷更是嘴角微揚,仿佛已經看到了輾遲啞口無言的窘迫樣子。
所有人都認為,這場荒唐的辯論,該結束了。
然而,輾遲聽完千鈞那堪稱完美的論述后,非但沒有沮喪,反而笑了起來。
“千鈞說得都對,”
他看著千鈞,眼神里沒有絲毫挑釁,只有一種純粹的、探討問題的光芒,
“理論上是這樣。但是,理論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伸出右手,繼續說道:
“兩個性情剛烈的人湊在一起,確實容易打起來。”
“但如果我們在這兩個人中間,放一個特別擅長和稀泥的‘和事佬’呢?”
“或者說,給兩個即將相撞的拳頭之間,塞一個軟綿綿的枕頭,起個緩沖作用呢?”
話音未落,一簇小小的、橘紅色的火苗,在他掌心升騰而起。
那是火離屬性的元氣。
緊接著,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一縷微不可查的、淡青色的風旋,竟然也從他指尖冒出,然后小心翼翼地,像一個羞澀的舞伴,開始圍繞著那簇火苗緩緩旋轉。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這是最基礎的常識。這兩種元氣湊在一起,本該立刻失控,要么火光大盛,要么狂風亂作。
但此刻,在輾遲的手中,那個小小的風旋,并沒有讓火焰變得更旺,反而像是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壁壘,將那簇不安分的火苗,溫柔地穩定地束縛在了一個極小的范圍之內。
一個微型的穩定存在的、違背了玖宮嶺所有現有理論的“火旋風”,就這么靜靜地,在他掌心燃燒、旋轉。
全場,第三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弋痕夕看著那團小小的“火旋風”,面具下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
他再也無法保持那份鎮定。
千鈞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名為“茫然”的情緒。
他引以為傲的、無懈可擊的理論,在眼前這個活生生的、雖然弱小但卻無比真實的事實面前,顯得是那么的蒼白。
弋痕夕的腦海里,第一次冒出了一個念頭:
玖宮嶺今年,或許不是迎來了兩位天才。
一位,是遵循規則,并將規則運用到極致的完美主義者。
而另一位——
弋痕夕看著那個正為自己的小成功而得意洋洋、笑得像個傻子的紅發少年,心中默默地補充完了后半句。
是來創造和踐踏規則的“怪物”。
而他,恰好是這個“怪物”的老師。
這下,事情變得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