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暴雨中的三角函數
- 錯位郡主:殿下,歷史書騙我!
- 夏塵幕憐
- 3867字
- 2025-07-17 06:00:00
杠桿投石機的煙塵尚未在演武場完全散去,一場醞釀已久的瓢潑大雨,便以摧城之勢席卷了整個京城。黑沉沉的云層低得仿佛要壓垮屋脊,豆大的雨點砸在瓦片上、地面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天地間一片混沌。
這場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護城河水位暴漲,低洼處已成澤國。更糟糕的消息傳來——位于京城西郊、安置了大量因秋汛流離失所災民的慈濟院,其主體建筑,一座由前朝寺廟改建的三層磚木樓宇,在持續暴雨和地基松軟的雙重侵蝕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多處墻體開裂,梁柱歪斜,隨時有整體坍塌的危險!樓內尚有數百名老弱婦孺未能及時撤出!
消息傳到寧王府時,已是深夜。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王爺!王妃!工部的人去了,可那樓搖搖欲墜,沒人敢進去啊!里面哭喊聲一片!”管家渾身濕透,聲音帶著哭腔。
蕭玄弈霍然起身,玄色常服下肌肉緊繃:“備馬!調王府親衛!帶上繩索和撬棍!”
“我也去!”蘇攸晚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她已迅速換上一身利落的窄袖胡服,長發高高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在燭火下亮得驚人的眸子。
蕭玄弈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阻攔,只沉聲道:“跟緊孤!”
暴雨如注,馬車在泥濘中艱難前行。抵達慈濟院時,眼前景象觸目驚心。三層高的樓宇在風雨中如同醉漢般搖晃,墻體裂縫在雨水沖刷下不斷蔓延擴大,木結構的呻吟聲清晰可聞。樓下擠滿了驚恐哭喊的災民和束手無策的工部官員、衙役。幾個膽大的試圖靠近,立刻被屋頂滑落的瓦片和不斷掉落的泥塊逼退。
“王爺!王妃!您二位怎么來了?危險啊!”工部侍郎連滾爬爬地過來,臉色慘白。
“里面還有多少人?”蕭玄弈聲音冷冽如冰,目光掃過危樓。
“至、至少還有兩百余人!多是老弱婦孺,行動不便,集中在二樓西側的幾間大通鋪里!”工部侍郎聲音發顫。
“立刻組織人手,在外圍用木樁和繩索盡可能加固支撐!親衛隊!隨孤進去!”蕭玄弈一聲令下,就要帶頭往里沖。
“等等!”蘇攸晚猛地拉住他的手臂,力道之大讓蕭玄弈都微微側目。她仰起頭,密集的雨點砸在她臉上,她卻渾然不覺,目光死死鎖住那棟在風雨中飄搖的危樓,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無形的線條和數字在飛速流動、計算!
“王爺!不能硬闖!”她的聲音在暴雨中異常清晰,“這樓的結構應力已經到了極限!你們這么多人同時沖進去的震動,加上樓內人群的恐慌移動,隨時可能成為壓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必須精確計算剩余安全承重和時間窗口,分批、有序、快速撤離!”
“計算?這……這如何計算?!”工部侍郎失聲叫道,滿臉的荒謬。
蘇攸晚根本無暇理會他。她閉上雙眼,排除一切雜音!腦海中瞬間構建出危樓的三維模型!雨水沖刷下墻體傾角的變化、主要承重梁柱的傾斜角度、木質構件在持續浸泡后的抗壓強度衰減系數……所有變量如同瀑布般在她腦中傾瀉!正切函數(tan)計算墻體傾角帶來的側向推力,正弦函數(sin)和余弦函數(cos)分析梁柱的受力分解與承重極限,結合材料力學估算安全閾值……
時間仿佛在她閉目的瞬間凝滯。只有暴雨的喧囂和她腦中飛速運轉的無聲風暴!
短短數息,在眾人焦急得快要爆炸的目光中,蘇攸晚猛地睜開眼!那雙眸子亮得如同劃破雨夜的閃電,帶著一種洞悉萬物規律的絕對冷靜!
“聽我指令!”她的聲音穿透雨幕,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一、立刻撤掉所有外圍試圖加固的支撐!現有支撐點角度錯誤,非但不能承重,反而在增加側向剪力,加速破壞結構穩定性!”(工部侍郎等人臉色瞬間煞白!)
“二、親衛隊分成三組!每組不得超過五人!由王爺帶領第一組,目標二樓西側第一間大通鋪!記住,進入時腳步絕對放輕!落地如貓!行動路線貼東側承重墻走!那里是結構相對最穩固的區域!”
“三、每組進去后,優先轉移無法行走的老人和幼兒!每人每次只準背負或攙扶一人!撤離速度控制在——每分鐘最多撤出十五人!這是當前結構能承受的極限移動頻率!多一人,快一秒,都可能引發共振坍塌!”
“四、我在這里監控整體結構變化,隨時調整指令!快!我們沒有時間了!”
一連串精準到苛刻的指令,如同軍令般砸下!所有人都被這匪夷所思的“計算”和不容置疑的氣勢震住了!
蕭玄弈深深看了蘇攸晚一眼,那眼神中有震撼,有絕對的信任,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他沒有任何質疑,猛地一揮手:“親衛隊!按王妃指令!分組!行動!”
訓練有素的王府親衛立刻分成三組。蕭玄弈身先士卒,帶著第一組五人,如同融入雨夜的獵豹,以最輕巧迅捷的姿態,按照蘇攸晚指定的路線,無聲地潛入那搖搖欲墜的危樓之中!
蘇攸晚站在暴雨中,渾身早已濕透,冰冷的雨水順著她的臉頰、脖頸流下,她卻像一座礁石般巋然不動。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死死鎖定著危樓的每一個細微變化——墻體裂縫的擴張速度、某根梁柱輕微的異響、樓內人群移動引發的不同尋常震動……
“第二組!目標西側第二間!路線不變!進入時機——現在!”她厲聲下令,聲音在風雨中依舊清晰。第二組親衛立刻跟上。
“第三組準備!注意!東側第三根檐柱出現新裂縫!避開其正下方區域!繞行南側!進入!”她的指令隨著危樓狀態的實時變化而精準調整,分秒不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不斷有老弱婦孺被親衛們或背或扶地救出來,轉移到遠處的安全棚。每一次成功的撤離都伴隨著壓抑的歡呼和更深的緊張。
蘇攸晚的精神高度集中,大腦超負荷運轉,冰冷的雨水讓她嘴唇發紫,身體微微顫抖,但她依舊站得筆直,如同定海神針!她不僅要計算物理極限,還要預判里面人員的恐慌情緒和可能的混亂移動帶來的變量!
就在這時,危樓二層靠近西側的位置,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孩童受驚的尖利哭喊,緊接著是一陣明顯的、多人慌亂的跑動和碰撞聲!
“不好!”蘇攸晚臉色劇變!那正是承重最薄弱的區域!“里面的人停下!原地抱頭蹲下!!”她對著危樓用盡全力嘶喊!
然而,樓內的混亂似乎已經失控!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二樓窗口疾掠而出!是蕭玄弈!他腋下夾著一個哭喊的幼童,身后緊跟著幾名親衛,護著最后一批撤出的幾個老人!
就在他們躍出窗口的剎那!
“轟隆隆——!!!”
那棟飽受摧殘的慈濟院主樓,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絲力氣,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呻吟,朝著西側——正是剛才發生混亂的區域,轟然坍塌!煙塵混合著雨水沖天而起!
“王爺!!”
“王妃!!”
驚呼聲響成一片!
蕭玄弈抱著孩子穩穩落地,將驚魂未定的幼童交給旁人,猛地回頭!他的目光瞬間鎖定了那個依舊站在暴雨中、距離坍塌煙塵不遠、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如紙卻仍死死盯著廢墟的纖細身影!一種混合著后怕、心疼和滔天怒火的情緒瞬間攫住了他!
他大步流星地沖過去,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件早已濕透卻依舊厚重的玄色大氅!在蘇攸晚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帶著雷霆般的怒意和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地、兜頭將她整個人裹了進去!巨大的氅衣瞬間隔絕了冰冷的暴雨,只留下他熾熱的體溫和濃烈的、帶著硝煙與雨水氣息的男子氣息。
“你……”蘇攸晚被裹得像個粽子,只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剛想掙扎說話。
“閉嘴!”蕭玄弈低吼一聲,帶著前所未有的霸道與怒意,手臂如鐵箍般將她緊緊按在自己滾燙的胸膛前,低頭,灼熱的氣息噴在她冰冷的額發上:
“蘇攸晚!誰準你站在這里淋雨?!誰準你拿命去算?!”
“給本王聽清楚!你的命,比這破樓、比里面所有人加起來都金貴!”
“下次再敢如此不顧惜自己……”他咬牙切齒,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兇狠,“本王就打斷你的腿,把你鎖在王府里,哪兒也別想去!聽見沒有?!”
這近乎蠻橫的宣告,裹挾著劫后余生的強烈情緒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如同驚雷般砸在蘇攸晚耳邊!她被裹在他懷里,隔著濕透的衣物,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里劇烈的心跳,和他身體因后怕與憤怒而微微的顫抖。那霸道的話語,非但沒有讓她反感,反而像一股洶涌的暖流,沖垮了她緊繃的神經和冰冷的身體,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全感和……悸動。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把凍得發紫的臉,更深地埋進他同樣濕透卻滾燙的胸膛,無聲地點了點頭。
風雨中,高大的玄甲男子將嬌小的王妃緊緊裹在懷中,如同守護著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周圍是劫后余生的哭喊、嘈雜的救援聲、樓宇坍塌的余燼煙塵……構成一幅極具沖擊力的畫面。
王府,小廚房。
暴雨傾盆,王府大部分人手都被調去慈濟院救災或維持府內秩序,顯得異常空蕩。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幽靈般溜了進來,正是算學班的“秀兒”。她臉色緊張,眼神卻異常冷靜,迅速從懷中摸出一個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她熟練地找到王妃常用的那套精致的糕點模具和幾樣王妃偏愛的原料(蘇攸晚偶爾會親自下廚做點“實驗性”點心)。
秀兒的手很穩,動作飛快。她將油紙包里的白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混入其中一碟已經篩好的、準備用來做梅花酥的雪白面粉中,用干凈的銀箸攪拌均勻,看不出絲毫異樣。然后,她將混入粉末的面粉單獨放在一邊,快速清理掉自己來過的痕跡,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雨幕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慈濟院臨時安置點。
蘇攸晚裹著蕭玄弈的大氅,雖然狼狽,卻指揮若定,安排王府后續送來的熱粥、姜湯和干凈衣物分發下去。她親自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遞給一個還在發抖的老婦人。
“老人家,喝碗姜湯,驅驅寒。”
“謝……謝謝王妃……您真是活菩薩……”老婦人感激涕零。
蘇攸晚看著災民們捧著熱食姜湯,情緒逐漸穩定,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她并不知道,正是她這無意中吩咐熬煮的大鍋姜湯,和那碗遞給老婦人的熱湯,將在不久后,成為她自己的救命符……
風雨依舊,危機暫緩。
但另一場致命的毒局,已在無人察覺的角落,悄然布下。
蕭玄弈站在她身后不遠處,玄甲上雨水未干,目光沉沉地鎖著她忙碌的身影,那眼神,復雜得如同此刻陰沉的天空——有未消的余怒,有深沉的后怕,更有一種幾乎要破籠而出的、熾熱到要將人灼傷的占有與守護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