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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酸堿試紙驗真心

柳如煙落水被“恩公”沈驚鴻所救、并對這位冰山侍衛(wèi)情根深種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在貴女圈中悄然流傳,成了眾人茶余飯后既覺荒誕又感唏噓的談資。而寧王府內(nèi),沈驚鴻的日子則不太好過。柳如煙雖被柳尚書嚴令禁足府中“養(yǎng)病”,卻擋不住她熾熱的情思。每日總有各種名目的禮物——或是一方繡著并蒂蓮的汗巾,或是一匣子精致的點心,或是一首纏綿悱惻的情詩——經(jīng)由柳府下人,執(zhí)拗地遞到寧王府角門,指名道姓要交給“沈恩公”。

沈驚鴻對此不勝其煩。所有禮物,無論價值幾何,一律原封不動退回。負責跑腿的王府小廝苦不堪言,沈驚鴻本人更是周身氣壓一日低過一日,連帶著整個王府前院的侍衛(wèi)們都噤若寒蟬,走路都恨不得踮著腳尖。

蘇攸晚倒是樂得看沈驚鴻吃癟,偶爾還拿此事打趣蕭玄弈:“殿下,您這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魅力非凡啊,柳小姐這癡心,堪比那望夫石了。您說,沈統(tǒng)領(lǐng)這萬年冰山,會不會哪天被柳小姐的熱情給融化了?”

蕭玄弈正在批閱公文,聞言筆尖一頓,抬眸瞥了她一眼,眼神帶著一絲無奈和縱容,用嘶啞的聲音緩緩道:“驚鴻…只懂殺人?!毖韵轮?,談情說愛?不可能的。蘇攸晚深以為然。

就在這略帶輕松的氛圍中,柳如煙的“攻勢”陡然升級,且目標…似乎發(fā)生了微妙的偏移。

這日午后,柳府一位衣著體面的嬤嬤,捧著一個小小的、極其精致的羊脂白玉盒,親自登門求見寧王妃。態(tài)度恭謹,言辭懇切,言道柳小姐感念王妃當日池畔關(guān)懷,又聽聞王妃大病初愈,容顏或有損耗,特奉上家傳秘制的“玉肌凝脂膏”,此膏乃用天山雪蓮、南海珍珠等珍稀藥材秘煉而成,有駐顏回春、祛斑養(yǎng)顏之神效,懇請王妃笑納。

“哦?感念本宮關(guān)懷?”蘇攸晚接過那觸手溫潤的白玉盒,心中警鈴微作。柳如煙感念的,怕是沈驚鴻才對,怎么會突然把“關(guān)懷”轉(zhuǎn)到自己頭上?還送如此貴重的養(yǎng)顏膏?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面上不動聲色,含笑謝過,命春桃給了厚賞送走嬤嬤。待嬤嬤離去,蘇攸晚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打開玉盒,一股極其馥郁、甚至有些甜膩的花香混合著淡淡藥味撲面而來。膏體細膩潔白,如同凝脂,賣相極佳。

“春桃,取銀針來?!碧K攸晚吩咐。銀針探入膏體,片刻后取出,光潔如新,并未變黑。

“王妃,銀針沒變色,應(yīng)該…無毒?”春桃疑惑道。

“銀針只能驗砒霜等含硫毒物?!碧K攸晚搖頭,眼神凝重,“這世間的毒,千奇百怪,無色無味的多了去了。”她湊近聞了聞那甜膩的香氣,秀眉微蹙。這香味…太刻意了,似乎在極力掩蓋著什么。她腦中瞬間閃過柳如煙遺落的那枚東宮玉佩,以及皇后和蕭景宸殘余勢力可能的不甘…這柳如煙,莫不是被人當槍使了?

現(xiàn)代化學知識告訴她,古代許多“宮廷秘方”的養(yǎng)顏圣品,為了追求速效美白,往往會添加極其危險的重金屬成分,比如…鉛粉,或者更毒的…汞(水銀)!

汞中毒!初期皮膚白皙細膩,后期卻會引發(fā)潰爛、神經(jīng)損傷甚至死亡!其毒無色無味,銀針根本驗不出!

蘇攸晚的心沉了下去。她需要證據(jù)!一個能直觀、快速、且讓古人也能看懂的證據(jù)!

她的目光,落在了窗邊書案上,那個插著幾支深紫色繡球花的白瓷瓶上。深紫色的花瓣…花青素!花青素是天然的酸堿指示劑!遇酸變紅,遇堿變藍!而汞化物…恰恰是堿性的!

一個計劃瞬間在她腦中成型。

“春桃,去摘幾片最深的繡球花瓣,搗出汁水,用細紗布濾凈,裝在小碟里備用。再取一張上好的宣紙,裁成小條。”蘇攸晚快速吩咐,眼中閃爍著理科生即將進行實驗的興奮光芒。

春桃雖不明所以,但對蘇攸晚的命令早已奉若神明,立刻照辦。

很快,一小碟深紫近乎墨色的花青素汁液,和數(shù)條裁剪整齊的宣紙條準備好了。

蘇攸晚用一根干凈的木簽,挑取了一丁點“玉肌凝脂膏”,均勻地涂抹在一張宣紙條的一端。然后,她拿起另一張干凈的宣紙條,用細毛筆蘸取花青素汁液,極其小心、均勻地涂抹了一層,如同制作試紙。

“王妃…這是?”春桃看得一頭霧水。

“這叫…‘真心試紙’?!碧K攸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試試看柳妹妹送的這份‘心意’,到底是養(yǎng)顏的蜜糖,還是…蝕骨的砒霜。”

她屏住呼吸,將那張涂有花青素的宣紙條,小心翼翼地覆蓋在涂有凝脂膏的紙條上,輕輕按壓,讓兩者充分接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宣紙條交接的部分,最初并無異樣。

春桃緊張地攥緊了手帕。

突然!

就在接觸點中心,一抹極其刺目的、如同鮮血般的猩紅色,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暈染開來!瞬間浸透了上下兩層宣紙!那猩紅之色,鮮艷、妖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不祥感!與周圍深紫色的花青素區(qū)域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啊!”春桃失聲驚呼,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恐懼!“變…變紅了!王妃!這…這膏有毒?!”

“不是變紅?!碧K攸晚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洞穿一切的冰冷,“是這膏里的‘真心’,本就是紅的。”她拿起那兩張粘連在一起、中心一片猩紅的宣紙條,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

“花青素遇堿變藍,遇酸變紅。此膏竟能讓中性的花青素汁液瞬間呈現(xiàn)如此濃烈的猩紅…說明其堿性之強,已遠超尋常!”她將宣紙轉(zhuǎn)向春桃,那刺目的猩紅如同凝固的血液,“如此強烈的堿性,絕非雪蓮珍珠這等溫和之物所能擁有。唯有…水銀(汞)研磨的粉末,或者類似烈性堿毒,才有此效!”

“柳妹妹這‘玉肌凝脂膏’,哪里是養(yǎng)顏圣品?分明是蝕骨穿腸的劇毒!長期使用,初期或能膚白賽雪,但毒素日積月累深入骨髓,輕則容顏潰爛,重則神志癲狂、一命嗚呼!”蘇攸晚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帶著一種被愚弄和背叛的憤怒,“好一份‘厚重’的謝禮!好一個‘家傳秘制’!柳如煙!這就是你感念本宮‘關(guān)懷’的方式?!”

她猛地將手中那刺目的“試紙”拍在案幾上!猩紅的印記在潔白的宣紙上,如同一個猙獰的傷口!

“備車!”蘇攸晚豁然起身,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本宮要親自去柳府,好好‘感謝’柳妹妹這份…帶血的‘真心’!”

寧王府的馬車帶著凜冽的寒意,停在了柳府門前。門房通報后不久,柳如煙便被貼身丫鬟攙扶著,裊裊婷婷地迎了出來。她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臉上薄施脂粉,眉宇間帶著一絲病弱的蒼白和刻意的疏離,看到蘇攸晚,屈膝行禮,聲音柔柔弱弱:“如煙參見王妃娘娘。不知娘娘駕臨,有失遠迎?!?

蘇攸晚下了馬車,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甚至有些過于親熱的笑容,親手扶起柳如煙:“柳妹妹快請起。本宮今日得妹妹厚贈‘玉肌凝脂膏’,心中甚喜。此膏香氣馥郁,膏體細膩,一看便知是難得的珍品。這不,特意登門,一來是當面致謝,二來嘛…”她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從春桃手中接過那個羊脂白玉盒,在柳如煙面前緩緩打開。

柳如煙看到那盒膏,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面上卻依舊維持著柔弱:“王妃喜歡便好。此膏乃家母秘傳,用料珍貴,王妃每日潔面后薄敷一層,不出半月,定能容光煥發(fā)…”

“哦?容光煥發(fā)?”蘇攸晚打斷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諷。她猛地將玉盒蓋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震得柳如煙心頭一跳。

“本宮倒是很好奇,”蘇攸晚上前一步,逼近柳如煙,強大的氣場讓柳如煙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臉色更白,“這能讓人‘容光煥發(fā)’的珍品里面,除了天山雪蓮、南海珍珠…是不是還加了點別的東西?”她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柳如煙的眼睛。

柳如煙眼神閃爍,強自鎮(zhèn)定:“王妃…此言何意?如煙不明白…”

“不明白?”蘇攸晚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那兩張粘連在一起、中心一片刺目猩紅的宣紙,直接舉到柳如煙眼前!那妖異的猩紅,在陽光下如同凝固的鮮血,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那本宮就讓你看個明白!”蘇攸晚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威,響徹在柳府門前,“此乃花青素試紙!遇酸則紅,遇堿則藍!本宮用此紙驗了驗妹妹送的‘心意’!結(jié)果呢?!”

她將宣紙幾乎懟到柳如煙蒼白的臉上,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匕首,狠狠扎入對方的心臟:

“它變得比血還紅!”

“這膏中蘊含的,是足以蝕骨穿腸的烈性堿毒!是水銀!是砒霜!是能讓人在虛假的美貌中一步步走向地獄深淵的穿腸毒藥!”

“柳如煙!”

“本宮待你如何?當日在池畔,可曾落井下石?可曾對你半分不敬?!”

“你卻聽信他人讒言,受人蠱惑,假借感恩之名,行此毒害之實!”

“你這所謂的‘真心’…”

蘇攸晚的聲音陡然轉(zhuǎn)輕,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失望和冰冷的審判,如同最后的喪鐘,敲在柳如煙搖搖欲墜的心防上:

“…是帶著血的嗎?!”

“帶血的真心”!

這五個字,如同五道驚雷,狠狠劈在柳如煙頭上!她看著眼前那刺目的猩紅試紙,聽著蘇攸晚那冰冷徹骨的質(zhì)問,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僥幸瞬間崩塌!巨大的恐懼和被揭穿的羞憤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不…不是我…我沒有…是…是…”她渾身劇烈顫抖,語無倫次,眼神渙散,臉色慘白如鬼,身體搖搖欲墜,若非丫鬟死死攙扶,早已癱軟在地!她下意識地想辯解,想推卸,但在那鐵證如山的猩紅試紙和蘇攸晚洞穿一切的目光下,所有的謊言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柳府門前,一片死寂。圍觀的仆役和下人們都驚呆了,看向柳如煙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鄙夷。

蘇攸晚冷冷地看著她崩潰的模樣,眼中沒有絲毫憐憫。她將宣紙和玉盒一并丟在柳如煙腳下,如同丟棄骯臟的垃圾。

“這份‘厚禮’,本宮消受不起,原物奉還。”

“柳小姐,好自為之?!?

“春桃,回府!”

蘇攸晚轉(zhuǎn)身,登上馬車,再未看癱軟在地的柳如煙一眼。馬車啟動,駛離柳府,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崩潰和那抹刺目的猩紅,無聲地訴說著“真心”背后的劇毒與背叛。

柳府大門在身后關(guān)閉,隔絕了那場鬧劇。蘇攸晚靠在馬車壁上,閉了閉眼。利用科學知識打臉很爽,但被曾經(jīng)無冤無仇的人如此算計,心底終究升起一絲寒意和疲憊。

一只溫熱的手掌輕輕覆上她的手背。蘇攸晚睜眼,對上蕭玄弈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馬車里、帶著擔憂的眼神(顯然他得知消息立刻趕來了)。他的喉嚨依舊嘶啞,卻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可…好?”

蘇攸晚反手握住他的手,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令人心安的力量和溫度,心中的寒意被驅(qū)散些許。她搖搖頭,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聲音帶著一絲倦意和自嘲:

“沒什么。只是突然覺得…”

“這深宮后院里的‘真心’,有時候…”

“還不如一張會變色的紙,來得真實可靠?!?

蕭玄弈沒有說話,只是收緊了手臂,將她更緊地攬入懷中。冰冷的眼眸深處,翻涌著對柳府、以及對幕后黑手濃烈的殺機。他的王妃,豈容他人如此算計毒害?

柳如煙的黑化之路,在“酸堿試紙”的猩紅映照下,徹底開啟。而那枚東宮玉佩的主人,以及皇后殘余的勢力,也必將為今日之事,付出慘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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