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兩夜，對林小滿而言，是真正的煉獄。

她固執(zhí)倔強地守在ICU門口冰冷的椅子上，幾乎寸步不離。

蘇晴強行帶她去處理了手上的傷口，換了干凈衣服，但她的心，始終懸在ICU里面那個生死未卜的人身上。

陳律師帶來了好消息：在鐵證如山（U盤數(shù)據(jù)、林振國日記、現(xiàn)場物證、以及突擊審訊的突破）面前，周正雄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開始陸續(xù)交代罪行。

周雅琴雖仍負隅頑抗，但在強大的證據(jù)鏈和同伙的指證下，她的狡辯蒼白無力。

華遠集團及其龐大的犯罪網(wǎng)絡被連根拔起，主要骨干成員悉數(shù)落網(wǎng)。

警方在周正雄一個極其隱秘的私人保險庫里，不僅找到了部分尚未轉(zhuǎn)移的洗錢賬目，更發(fā)現(xiàn)了足以證明其長期從事非法活動的關(guān)鍵物證（如賄賂記錄、銷毀證據(jù)的指令等）。

同時，根據(jù)周正雄的供述和林振國日記提供的線索，警方組織力量在黃浦江指定水域進行了大規(guī)模打撈作業(yè)。

第三天清晨，當?shù)谝豢|微弱的晨光艱難地穿透城市厚重的霧靄，透過ICU走廊高窗的玻璃，在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時，主治醫(yī)生終于帶來了相對穩(wěn)定的消息。

“病人情況有所好轉(zhuǎn)，生命體征趨于平穩(wěn)，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醫(yī)生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后的輕松，“心律失常控制住了，血壓回升到安全范圍，未出現(xiàn)嚴重感染和術(shù)后并發(fā)癥的跡象。意識……雖然還沒完全清醒，但對疼痛刺激已有反應。再觀察24小時，如果情況穩(wěn)定，就可以考慮轉(zhuǎn)出ICU了。”

巨大的、足以讓人虛脫的狂喜瞬間席卷了林小滿！

她緊緊抓住母親的手，兩人相擁而泣，淚水是劫后余生的慶幸和無盡的感激......

就在同一天，陳律師再次來到醫(yī)院，帶來了一個讓林小滿和林母悲慟欲絕卻又帶著一絲釋然的消息。

“小滿，阿姨……”陳律師的聲音低沉而肅穆，“警方在黃浦江……打撈到了林振國先生的……遺體。”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當親耳聽到“遺體”兩個字時，林母還是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悲鳴，身體晃了晃，差點暈厥過去。

林小滿死死咬住嘴唇，扶住母親，淚水無聲地洶涌而出。

七年！整整七年！

她們終于等到了父親的消息，卻是在冰冷的江底……

“但是，”陳律師話鋒一轉(zhuǎn)，語氣中帶著一絲振奮，“在打撈現(xiàn)場附近，根據(jù)周正雄交代的一個極其隱蔽的坐標點，潛水員在一個特制的、防水防腐蝕的金屬保險箱里，找到了最關(guān)鍵的原始證據(jù)！”

他拿出幾張翻拍的照片：“這里面，不僅有林振國先生當年藏匿的原始賬本正本（比電子檔更詳細，有更多簽名和印章），還有他秘密保留的、關(guān)于假藥替換的核心實驗數(shù)據(jù)比對報告！以及……他遇害前，偷偷錄下的一段與周正雄對峙的錄音片段！這些原始物證，保存完好，是給周正雄定罪最無可辯駁的鐵證！”

看著照片上那熟悉的、屬于父親的剛勁筆跡，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數(shù)據(jù)，聽著陳律師的話，林小滿和林母抱頭痛哭！

這淚水，是遲來的告慰，是對父親冤屈終于得以昭雪的悲喜交加！

父親用生命守護的真相，終究沒有沉入江底！

沈硯終于從ICU轉(zhuǎn)入了特護病房。

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他依舊虛弱，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手臂上的傷口被妥善包扎著，但醫(yī)生提醒，神經(jīng)和肌腱的損傷需要漫長的康復期，未來能恢復到什么程度還是未知數(shù)。

林小滿終于被允許進入病房探視。

她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避開他身上的各種管線，輕輕握住了他沒有受傷的那只手。

他的手很涼，指節(jié)修長，掌心有著薄繭。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蒼白卻依舊英俊的睡顏，看著他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的淡淡陰影。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溫暖的光斑。時間靜靜地、悄悄地、慢慢地在流淌著......

不知不覺中，這幾天太過心累的小滿，握著沈硯的手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小滿突然感覺到被她握著的手指，極其輕微地、不易察覺地動了兩下！雖然她是睡著了，但睡的并不深沉。

她的心猛地一跳驚醒過來，屏住呼吸，緊緊盯著他的手和他的臉。

她看到沈硯的眉頭微微蹙起，仿佛在抵抗某種不適。濃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極其緩慢地、顫動了幾下，然后，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琥珀色的眼眸，帶著剛蘇醒的迷茫和虛弱，緩緩聚焦，最終，落在了林小滿滿是淚痕、卻綻放出巨大驚喜的臉上。

四目相對，似有千言萬語，卻沒有開口。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所有的擔憂、恐懼、煎熬、等待，都融化在了這無聲的對視之中。

小滿淚眼模糊了......

沈硯的嘴唇極其輕微地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因為虛弱和喉嚨的干澀發(fā)不出聲音。

但他的眼神，卻清晰地傳遞著萬語千言——詢問、關(guān)切、確認她的安全，以及……失而復得的、難以言喻的溫柔和擔心。

林小滿的淚水再次決堤，她俯下身，用自己溫熱的、帶著淚水的臉頰，輕輕貼了貼他冰涼的手背。她湊近他的耳邊，用盡全身的溫柔和力量，哽咽著，卻又無比清晰地說道：

“沈硯……是我……我是小滿……你醒來了……真好……”

“一切都結(jié)束了……壞人……都被抓住了……爸爸的仇……報了……”

“你看……”她輕輕拿起那個一直放在床頭柜上的、染血的深藍色絲絨盒子，打開，里面嶄新的江詩丹頓手表在陽光下閃耀著溫潤而堅定的光芒:

“你給我的光……我……一直守著……”

沈硯的目光落在手表上，又緩緩移回林小滿淚眼婆娑卻充滿喜悅的臉上。他那蒼白的、干裂的嘴角，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一個虛弱得幾乎看不見，卻充滿了無盡欣慰、釋然和愛意的微笑。

窗外，陽光正好。

漫長的黑夜終于過去，希望的曙光，正溫柔地灑滿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