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勢已定，郭崇德扯開嗓子高聲下令

“再射一輪，百面戰鼓擂起來，血燒起來，準備發起總攻”

兵士們不知這是胡扯，

床弩速射一輪后，立刻變換隊形，

盾牌陣在前，

弩兵在盾牌陣中混編，長槍兵殿后，

騎兵跨馬而上，

準備在隊伍留出的空隙間沖鋒巨石陣。

金鼓隆隆、號角喧天、戰馬嘶鳴，

大地顫動、威震四野。

事實上，

單是萬人大軍，

通過五百丈方圓的巨石陣就是個難題，

一次三千人，填尸再上？

光天化日之下，

天龍關守衛不會任由官兵鋪牛皮，

其次，即使安然通過巨石陣，八丈高的西墻同樣是難題，

越過西墻是百丈方圓、丈深的鹽鹵池，填平最起碼需要三千人，

填平鹽鹵池后，還有巨石閘，閘前無解，

萬人強攻天龍關，只是個噱頭，引人焦慮而已。

若是天龍關內的兵士們能仔細思索一番，

斷然不會給王鸕鶿報信求援，

可是他們擔不起，萬一天龍關形勢確實危殆，

因為不及時求援，導致無力回天被攻陷的責任，

在他們看來，

只是報告此刻天龍關所面臨的嚴峻形勢，

若是王鸕鶿帶人來看過，

并無危險，再帶人回茶馬司庫即可，

不過是多喂兩把馬料，

天龍關，關系到整個計劃的成敗，

不可小覷。

而且大是大非的問題，

更需要上級的親臨指示、首肯，方顯穩妥，

此舉，以示尊重，

還可以表示，為了王官人的千秋大業兢兢業業、如履薄冰，

對王官人更是忠心耿耿，一刻也不敢懈怠，

兩全其美，且無傷大雅。

＊＊＊

茶馬司庫公事房，

房內擺設陳舊，茶香四溢，

十多名將官打扮的漢子，不言不語圍爐品茶，

不時有人望向主位大師椅上，倚坐的王鸕鶿，

他們接到來自天龍關，由信鴿傳遞的信息，

情勢緊急非常，

數萬官兵在天龍關附近集結，

巨石陣前的旌旗、甲胄、槍戟刀劍，覆到地平線處，

箭矢已突破崖壁，射進關內，射進的箭矢堪比草船借箭，

字面意思很明確，

天龍關危殆，不救即潰！

身側的一將官，看了幾眼王鸕鶿丟在茶桌上的字條，喝了口茶水，慢悠悠道

“這許多年了，吾等不止一次分析天龍關，從未發現任何明顯的破綻，被攻克的可能性等于零”

“王官人放一萬個心，安靜等待”

王鸕鶿中等身材，

左臉頰有些許茶褐色，想必是常年貼臉驗茶磚，茶堿沁膚導致的皮膚變色，

積年累月托舉驗茶磚，左臂明顯粗壯，若茶臼，

門齒鑲嵌吐蕃銀飾，

想必是為快速檢測茶磚中，是否會有吐蕃細作摻入的致命毒物，刻意為之。

王鸕鶿撓著茶褐色左臉，咽了口茶水，

舔舐門牙上的銀飾，抿嘴品味回甘，

仔細思量了一會兒道

“雖然天龍關堅不可摧，可是吾從未聽說過天龍關被數萬大軍圍攻”

王鸕鶿瞥了身側的將官一眼，問道

“吳二郎兄弟聽過？”

吳二郎的神色一滯，咽咽嘴里的茶水道

“末將確實未曾聽說過，數萬大軍圍攻天龍關”

吳二郎思索片刻道

“不如，末將帶幾十人，到天龍關瞧瞧”

王鸕鶿不置可否，揉捏著白瓷茶杯，低語道

“吾在此地布置了上千人，只是為了守住百萬斤茶磚，防止他人黑吃黑”

“然而，以這些天的事態發展來看，除了兩里外雅州衙門里的百名官兵，看似是威脅，其他，并無任何人有動靜”

“而衙門里的百名官兵，絕對過不了三丈寬的護倉河，威脅不了茶倉分毫”

吳二郎放下手里的茶壺，

神態恭謹，語氣小心翼翼道

“不知……不知王官人有何打算？”

王鸕鶿再看了幾遍紙條，揉在掌心嘆氣道

“若是二郎兄弟鎮守天龍關，給吾這樣的紙條，吾現在立刻就發重兵救援”

“可是現在天龍關內的都頭劉春生，性格太穩重”

“這樣的求救紙條，雖然明示形勢緊急”

“確讓吾將信將疑，使吾有些忐忑不安”

“王官人的意思是，派末將到天龍關鎮守，替換劉春生？”

王鸕鶿離了座椅，在眾將官面前踱步數個來回，思索良久，依然躊躇不決

“若是真的緊急，換將，不解危難”

“若是真的緊急，兄弟帶幾十人去，同樣不解危難”

“若是并無緊急軍情，是劉春生倉促之下發的信息，吾等在此地待著最為妥當”

“可是，怕就怕在，真的有緊急軍情，天龍關確實面臨失守的險情”

“兄弟帶幾十人去，順著官道需要兩個時辰才能抵達天龍關”

“難不成，幾十人不解危難，吾再帶重兵，耗時兩個時辰，前去救援？”

“四個多時辰，天龍關會不會被拿下？”

吳二郎離座椅，躬身拱手施禮，神色愧疚道

“王官人講得有道理，末將確實考慮得淺薄些”

王鸕鶿身側的其他將官們，聽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神情緊張，紛紛點頭稱是，議論道

“王官人圣明”

“王官人謀略過人，末將等人，在此地待著確實無所事事，若是對天龍關的險情視若無睹，真的被官兵奪去了天龍關，官人耗費多年的心血，俱都要毀于一旦”

“末將謹遵王官人安排”

……

王鸕鶿精神亢奮，語氣斷然道

“留下三百人，防著兩里外衙門的兵士即可”

“其余七百精銳，隨著咱兄弟往天龍關走一遭”

“即使天龍關安穩，去為守天龍關的將士打打氣，壯壯膽，也是妥當的”

“末將遵令”

“兩道門的守衛由兩百人改為五十人，其余兩百人，時刻照看護城河的動靜，六座角樓上各兩名的守衛不變”

在茶馬司庫正門前，騎在戰馬上的王鸕鶿，

神態志得意滿、風采飛揚，

顧盼左右、威風凜凜，

且不時地暢想，大宋立新主之后的盛況……

無意中，

茶馬司庫后方的女媧山上，有亮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仰視片刻，皺眉疑惑道

“吾怎么感覺，山上有人呢，似乎有些閃光，吾的眼睛被刺了幾下，頗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