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答應了陸宇澄的午飯邀約后，一夜輾轉難眠。

清晨陽光照在辦公桌上沒喝完的飲品上，沈悅把它倒掉，指尖感受著冷瓷的涼意，這涼意提醒著她即將面對與陸宇澄的午餐之約，那或許會是一段需要冷靜應對的現實場景。

他昨晚發來的消息還停留在對話框里：“中午見。”沈悅沒有回，也不需要再回。

走進會議室前，沈悅特意放慢腳步，把文件夾抱緊了些，仿佛這樣就能擋住即將到來的畫面。門開的一瞬，她看見他坐在那里，襯衫袖口卷到小臂，正低頭翻頁。他抬頭看她，眼神溫和得像能融化冰川。

然后，她出現了。

不是從門外走進來，而是直接挽住了他的手臂。動作自然得像是演練過無數次。

“澄哥，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沈經理？”她的聲音清脆，帶著笑意，指甲涂著鮮紅甲油，在光線下晃眼。“你好呀，我是蘇雅。”

陸宇澄明顯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似乎完全沒料到蘇雅會這么早到，更沒料到她會選擇這個尷尬的時機出現。他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但最終沒推開她。

沈悅站在原地，聽見自己說：“你好，我是沈悅。”語氣平穩，像在介紹一個陌生人。

曾經，她愿為他傾盡所有，而此刻，她只是職場上那個冷靜專業、克制情緒的沈悅。

沈悅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把文件攤開，目光落在紙面上，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蘇雅坐得很近，幾乎貼著陸宇澄的肩膀。

“他覺得呢？”“他上次也這么說哦。”“這個方案聽起來不錯，但會不會太冒險了？”每一次稱呼，都讓沈悅心里很不好受。

沈悅不動聲色地起身去換水，冷水潑在臉上那一刻，她才敢閉上眼，深呼吸三次。鏡子里的女人妝容完好，只有她自己知道，眼角有點發熱。

沈悅實在忍受不了蘇雅在一旁不斷提及陸宇澄，于是決定主動出擊。回來時，她主動開口：“蘇小姐對我們方案有什么建議？既然你也參與討論，不妨說出來大家一起聽聽。”

她顯然沒料到沈悅會這么問，手指不自覺地用力，翻文件時刮破了一頁紙角。那聲音很小，但沈悅聽到了。

陸宇澄看了沈悅一眼，欲言又止。

沈悅沒有看他。她知道如果看，就會想起昨天下班地鐵里閉眼時腦海浮現的畫面——他笑起來眼角彎起的弧度，像春天剛融化的溪流。

但現在，溪流結冰了。

會議繼續，沈悅主導節奏，條理清晰，語氣克制。蘇雅幾次想插話都被她巧妙截斷，她終于安靜下來，只是時不時靠向陸宇澄，像是在確認某種歸屬感。

直到她說：“其實吧，他一直很照顧我。我們在一起快半年了，他連我喝咖啡都要記得溫度。”

這話不是對沈悅說的。是宣告。

沈悅低頭記錄，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格外清晰。左手邊，她把飲品杯放在了左邊。

這個動作她自己都沒察覺。

但陸宇澄注意到了。

他忽然開口：“你還是習慣把杯子放左邊。”

空氣凝滯了一秒。

蘇雅轉頭看他，又看向沈悅，笑容依舊甜美：“你們以前……很熟？”

“大學同學。”沈悅接得很快，“那時候他總說我放杯子的位置奇怪，像在等人幫我拿。”

“現在也是。”他低聲說。

沈悅沒回應。只是把筆放下，指尖微微發顫。

蘇雅笑了，笑容沒達眼底：“真有意思，原來你們認識這么久啊。”

她伸手去拿那份被刮破的文件，動作帶起一陣輕微的紙張摩擦聲。

沈悅盯著那道裂痕，突然覺得胸口悶得厲害，不是疼，是一種沉甸甸的鈍感，像被人用布裹住心臟慢慢收緊。

陸宇澄站起身，說要去接個電話。

門關上的瞬間，蘇雅湊近沈悅，聲音壓得很低：“你知道嗎？他家里對他婚事很看重。門當戶對這件事，他比誰都清楚。”

沈悅沒有抬頭。只是看著桌上那杯飲品，熱氣早已散盡。

“所以別誤會。”她補了一句，像是在安撫，更像是警告，“他現在的女朋友是我。”

沈悅說：“謝謝提醒。”語氣平靜，內心卻第一次在職場場合失控。不是憤怒，不是委屈，而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清醒——原來有些感情復蘇的前提，是對方仍然自由。

陸宇澄回來時，沈悅正在整理資料。他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散會后，沈悅最后一個離開會議場地。走到門口時，腳步頓住。

那杯飲品還在桌上，位置沒動。左邊。

沈悅轉身回去，伸手去拿。

杯子剛離桌，指尖就被紙角劃了一下。很小的傷口，卻滲出血珠，滴落在文件邊緣，暈開一小片暗紅。

就像她的心跳，無聲無息，卻真實地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