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陽光刺破森林的薄霧,卻驅不散蘇淼淼心底的沉重冰寒。
她木然地站在自己簡陋的石屋前,目光掃過院子里的五個“丈夫”。每一個,都帶著觸目驚心的傷。蕭御,本該是威風凜凜的銀狼勇士,左眼緊閉,一道猙獰的疤痕斜貫眼瞼,那處空洞讓她心頭一顫。墨炎,矯健的黑豹此刻趴伏在石臺上,健碩的身軀下,右前爪卻以一個極不自然的角度歪斜著,斷裂的骨茬曾裸露在外,如今只被一層污穢的破布草草包裹。藍羽,翼族最美的青年,他倚著墻角,那雙曾翱翔天際的瑰麗翅膀如同被暴風雨摧折的枯枝,無力地垂在身后,折斷處淤血發黑,散發著微弱的不祥氣味。玄影,影狐的潛行與速度聞名遐邇,此刻卻拖著一條明顯無法用力的后腿,每一次邁步都牽扯著隱忍的痛苦。白霜……最觸目驚心的莫過于他,曾是冰原驕子的雪虎,如今渾身覆蓋著焦黑翻卷的恐怖疤痕,毛發稀疏粘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帶著灼熱的痛楚。
強烈的視覺沖擊和原主殘留的記憶碎片洶涌而來,蘇淼淼胃里翻江倒海,臉色煞白如紙。這些傷,都是原主那個惡毒女人造成的!鞭打、火燒、肆意毀壞……殘忍的畫面不受控地閃過腦海,愧疚與憤怒在胸腔里劇烈沖撞。
就在這時,腦海里“叮”的一聲輕響,一個冰冷平板的機械音響起:
**【滴!檢測到宿主生存環境劇變,觸發初始任務。】
【任務一:挽救瀕臨破碎的獸夫羈絆。限時:七天。】
【任務目標:初步治療五位獸夫的傷勢,穩定其生命狀態。獎勵:初級治愈術(入門)。】
【警告!若宿主繼續惡化與獸夫關系或任務失敗,七天后部落將遭遇毀滅性打擊(獸潮/敵對部落入侵),宿主生存率為:0%。】**
蘇淼淼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不是為了什么破任務獎勵,而是那句冰冷的“生存率0%”敲碎了她的最后一絲僥幸。這不是小說,不是游戲,是真實的,用鮮血和死亡書寫的警示!部落覆滅的可怕景象瞬間取代了原主的罪惡記憶,強烈的求生欲在她眼中點燃。
“活下來……必須活下來!”她在心底吶喊,瞬間壓倒了所有的軟弱和茫然。她需要那些草藥!現在!
***
森林邊緣,空氣濕潤而清新。蘇淼淼憑著強大的意志力壓下恐懼和厭惡(大部分是對原主的),開始仔細搜尋。她必須行動,為了自己的命,也為了……至少,不能讓這些人再因她的不作為而死去。
“紫藤草……葉片邊緣微卷,背有細密銀線,汁液有輕微麻醉和促凝血作用……”她俯身,精準地掐斷幾株,放入獸皮囊。
“活血根……莖干暗紅有韌性,揉搓后散發類似鐵銹的氣味,對骨傷淤血最好……”她辨認著,用小骨片小心挖掘。
“針心花……清熱解毒,對潰爛尤其有效……白霜……”想到那頭雪虎身上猙獰的燒傷,她心頭又是一揪,默默多采了一些。
她的動作利落、專業,目標明確。末世十年掙扎求生的經驗,讓她對植物的藥理作用有著近乎本能的直覺和判斷力。然而,她并未注意到,遠處叢林的陰影里,幾雙眼睛正無聲地注視著她,里面充滿了疑惑與驚異。
墨炎瞇著貓科動物的金色豎瞳,拖著斷爪藏在一棵巨大的蕨類植物后。藍羽則隱在一棵高樹的枝椏間,盡管翅膀劇痛,身為翼族,他習慣性地占據制高點。兩人都看到了蘇淼淼專注采藥的樣子。蕭銀雖然失明,但敏銳的聽覺捕捉著她不同于以往輕浮魯莽的腳步聲——沉穩、目標明確。
“她……在做什么?”藍羽用翼族特有的氣音低聲問墨炎。
墨炎的金眸緊緊鎖定那個忙碌的身影,搖頭:“不像是搗亂。她認得那些草?”他印象中的蘇淼淼,除了揮鞭和打砸,從未對森林的饋贈有過絲毫尊重。
蕭御動了動耳朵:“她在……找東西,有用的東西。氣息……有點不同。”受傷的鼻子也能嗅到一絲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氣息——沒有了那股跋扈的脂粉味和戾氣,只有泥土、草葉和一種奇異的、專注的微汗氣息。
***
夜色如墨,部落沉寂下來。冰冷的石屋里,白霜在角落痛苦地蜷縮著睡著了,玄影靠著墻假寐,蕭銀和墨炎各自在最遠的角落閉目養神。只有藍羽,因為翅膀的感染,斷斷續續發出低低的痛苦呻吟,渾身滾燙。
蘇淼淼悄無聲息地坐起來。她將白天采好的紫藤草搗碎,加入一點點清水調成糊狀。清涼的氣息在屋內彌漫開一小片區域。她躡手躡腳地靠近藍羽。昏暗中,只能看到對方精致的側臉因高燒而泛著不自然的潮紅,眉頭緊鎖。
冰涼的藥糊接觸到滾燙發炎的斷翼根部時,藍羽身體猛地一顫,幾乎是瞬間,他低垂的睫毛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蘇淼淼動作一頓,心臟幾乎跳出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僵硬地看著藍羽。幾秒鐘后,他沒有睜眼,只是緊鎖的眉頭似乎微不可查地……舒展了那么一絲絲?他的呼吸依舊粗重滾燙,但呻吟聲似乎短暫地弱了下去。
蘇淼淼不敢再有大的動作,只是維持著輕柔的按壓,讓藥力滲透。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光,她能看到藥糊覆蓋下,那片猙獰烏黑的腫脹邊緣,似乎被清涼撫平了一絲兇戾感。
她不知道的是,藍羽在她手指觸碰到翅膀時就醒了。那刺骨的劇痛瞬間轉化為冰涼的舒緩時,他差點控制不住驚愕。他強忍著沒有睜眼,只是豎起了全身的感知。那雙手,小心翼翼,帶著一種他從未在蘇淼淼身上感受過的笨拙的溫柔?她在做什么?這惡毒的女人,又想出什么新的折磨把戲?但這藥……確實讓他快要爆炸的灼痛減緩了……無數猜忌、痛苦、屈辱和一絲極其微弱的困惑混雜在一起,藍羽只能死死閉著眼,裝做從未醒來。
***
幾天后,蘇淼淼正背著裝滿藥草的獸皮囊艱難地從森林返回,還沒靠近石屋所在的區域,就被幾個人攔在了部落公共取水點附近。
為首的是莉莉婭,部落二把手索林長老的寶貝女兒,一身光鮮亮麗的皮裙襯得蘇淼淼粗劣的獸皮更加落魄。莉莉婭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得意。
“喲,這不是我們偉大的首領夫人嗎?”莉莉婭故意拔高聲音,吸引了周圍的獸人側目,“這是又去摘‘珍貴’的野草,打算給你的‘獸夫’們加餐了?”她身后的幾個雌性獸人發出嗤嗤的笑聲。
蘇淼淼不想惹事,低著頭想繞過去。莉莉婭卻一步擋在她面前,伸手就扯過蘇淼淼的獸皮囊。
“讓我看看,你又找到了什么好東西折磨你可憐的伴侶?”她粗暴地將獸皮囊里的草藥倒在地上,珍貴的紫藤草、活血根被踩在腳下。
蘇淼淼看著辛苦的成果被踐踏,眼中閃過怒意:“莉莉婭,拿開你的腳!”
“我的腳?”莉莉婭夸張地瞪大眼睛,隨即惡意地笑起來,“蘇淼淼,你在命令我?你以為你還是那個被老首領硬塞過來的‘寶貝’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她指著蘇淼淼破舊的衣服和沾染泥土的手。
莉莉婭湊近一步,用只有兩人能聽清卻又故意讓周圍人模糊聽到的音量說:“心虛了?怕我再說出點什么?”
不等蘇淼淼反應,莉莉婭猛地提高了嗓音,清脆的聲音響徹整個取水點:
“部落的勇士們都看看啊!這就是你們的首領夫人!”
“是她!是她親手用燒紅的木炭燙瞎了蕭銀大人的左眼!”
“是她!命令守衛用巨石砸斷了墨炎的爪!”
“是她!伙同流浪獸人偷襲了藍羽大人,折斷了天使的翅膀!”
“是她!打斷了玄影的腿骨!更是她用滾燙的石子潑向了白霜大人!只因為她嫌棄白霜大人不愿在冬天做她的暖床工具!”
每說出一句,周圍獸人的臉色就陰沉一分,投向蘇淼淼的目光從冷漠變成了噴薄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這些都是部落昔日最強的戰士啊!竟被一個女人如此摧殘!
莉莉婭最后指著蘇淼淼的鼻子,尖聲道:“看看她現在的樣子!裝模作樣地找草藥?誰知道她是不是又想配毒藥害死他們?為她的下一個目標騰位置?一個連自己伴侶都能殘害的女人,不配做我們部落的首領夫人!”
惡毒的指控如同冰冷的毒箭,狠狠刺入蘇淼淼的心口。原主那些令人發指的惡行被赤裸裸地揭開,鮮血淋漓地呈現在所有人面前。比之前的記憶碎片更加清晰,更加殘忍。
強烈的罪惡感像潮水般將她淹沒,遠勝之前任何一次。那些傷疤在莉莉婭的控訴下變得如此清晰而真實。她踉蹌一步,臉色慘白如紙,幾乎無法站立。系統冰冷的警告再次回響——“部落覆滅”。她的路,比她想象的要血腥荊棘無數倍。
周圍是一片死寂的冰冷目光,如同置身寒冬的冰窟。她看到聞訊趕來的蕭御、墨炎和玄影站在不遠處(藍羽高燒無法出門,白霜傷痕累累不露面),他們的眼神,空洞、冰冷,沒有任何波瀾,仿佛莉莉婭說的只是一個早已與他們無關的故事——那是心死的徹底絕望。
蘇淼淼低下頭,緊緊攥著拳,指甲再次深深嵌入掌心,那里早已布滿交錯的傷口。不是因為莉莉婭的辱罵,而是因為那五個獸夫眼中死寂的冰湖。她明白,所謂的“改善關系”,不是一時照顧、一次敷藥就能彌補的傷痕。治療身體的傷只是第一步,而那心上的創傷,深可見骨。
任務完成期限如同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而腳下的路,每一步都將走破碎的信任和無法磨滅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