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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見未來篡位者

冰冷的雨水敲打著窗欞,也敲打著林默緊繃的神經。王莽深夜警告的陰冷嗓音和青銅鏡碎片那妖異一閃的幽光,如同兩股冰流在他體內交織奔涌,幾乎凍結了血液。他裹緊了單薄的布衾,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嚇的。

“地獄開局,名副其實…”他對著黑暗無聲地吐槽,試圖用現代人的黑色幽默驅散心頭的寒意。考古工地熬夜寫報告算什么?跟眼前這隨時可能掉腦袋、靈魂還自帶“不祥之物”的處境比起來,簡直是天堂度假。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枕邊布包里那塊冰冷的青銅碎片,指尖傳來微弱的麻刺感,像是在回應他的觸碰,又像是在警告。“老伙計,咱倆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消停點行不?我這小心臟真受不了連續驚嚇套餐。”他對著碎片低聲嘟囔,仿佛在跟一個鬧脾氣的室友談判。

窗外天色由濃墨轉向灰白,雨勢漸歇。林默幾乎一夜未眠,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在阿升擔憂的目光中,被家仆催促著洗漱、換上父親備好的、漿洗得有些發硬的青色深衣。

“郎君,你臉色…真沒事?”阿升一邊笨拙地幫他系著衣帶,一邊憂心忡忡,“孔大夫府上規矩大,你可千萬撐住啊!老爺說了,今日若再出岔子,怕是要動家法了…”小書童一臉“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放心,”林默深吸一口氣,對著銅盆里那張蒼白陌生的少年臉孔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不就是…陪太子讀書嘛。我…我盡量不暈過去。”他試圖模仿原主那怯懦畏縮的姿態,心里卻在瘋狂打鼓:孔光啊孔光,您老人家千萬別是個學習狂魔!

一輛比昨日那牛車稍顯體面些、但依然樸素的軺車,停在門外。林簡親自站在階前,臉色依舊沉得像灞橋下的水。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林默,眉頭皺得更緊,顯然對兒子這副魂不守舍、眼底青黑的萎靡狀態極為不滿。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再訓斥幾句,最終只是從鼻腔里重重“哼”了一聲,甩下一句:“謹言慎行!多看少問!若丟了林家的臉面…”未盡之語里的威脅不言而喻。林默垂首,唯唯諾諾地應著“是”,心里卻是一凜:父親這警告,和王莽昨夜的話,竟然微妙地重合了。

軺車在雨后泥濘的長安街巷中顛簸前行。林默掀開車簾一角,貪婪地觀察著這座蘇醒的帝都。晨光熹微,里坊間的炊煙裊裊升起,混合著泥土的腥氣和食物的香氣。販夫走卒開始了一天的營生,吆喝聲、車輪聲、犬吠聲交織成一首嘈雜而鮮活的市井交響曲。這煙火氣奇異地安撫了他緊繃的神經。

就在這時—

“咔嚓!”

一聲刺耳的脆響撕裂了清晨的寂靜!緊接著是駿馬驚恐的嘶鳴和護衛粗魯的咒罵,驚得岸邊蘆葦叢里的水鳥撲棱棱飛起一片。

林默和阿升循聲望去,只見前方不遠處的泥濘官道上,三輛裝飾著青色車蓋的華貴馬車,像三只笨拙的巨獸,深深陷在泥潭里。車轅歪斜,車輪幾乎被黑泥吞沒了一半。十幾個精壯的護衛正圍著車輪,有的用肩膀死命扛抬車架,有的揮舞馬鞭試圖驅趕躁動不安的轅馬,卻只是徒勞地濺起更多泥點,場面一片狼藉。

“取巨木來!墊于輪下!”一個清越而沉穩的聲音響起,壓過了嘈雜。

林默的目光瞬間被聲音的主人攫住。

那是一個身著雪白深衣的年輕男子,立于稍遠處一塊相對干燥的土丘上。身姿挺拔如青松,腰間懸掛的玉璜隨著他指揮的動作輕輕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叮當聲。晨霧模糊了他的面容,卻掩不住那份卓然的氣度。他正冷靜地指揮著護衛搬運不遠處散落的木料。

就在他廣袖翻飛,指向車輪方向的一剎那!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一縷幽藍的微光,在那人翻飛的袖口間一閃而逝!光芒的來源,是半枚用絳帶系在手腕內側、造型奇古的夔龍紋銅鏡!那紋路,那斷裂的茬口…與他懷中香囊里的碎片,何其相似!

幾乎在同時,林默胸口猛地一燙!懷中的青銅碎片仿佛感應到了什么,驟然變得灼熱,像一塊燒紅的炭!

一股寒意瞬間從林默的尾椎骨竄上頭頂!是他!王莽!他竟然親自出現在這里?這泥濘陷車…是巧合?還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護衛們笨拙地抬著沉重的木料,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車輪下塞,可濕滑的巨木在泥漿里根本吃不住力,剛墊下去,車輪一碾,木料就歪斜滑開,馬車反而陷得更深。護衛們的呼喝聲更顯焦躁。

“蠢材!如此蠻力,車毀人亡乎!”白袍男子的聲音依舊平穩,但眉宇間已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眼看著那沉重的馬車在泥潭中越陷越深,車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林默的心臟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如果這車真的翻覆或者徹底陷死,王莽必然會遷怒于這些護衛,甚至波及周圍…包括他和阿升這兩個倒霉的“目擊者”。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沖口而出:

“夯土!摻麥秸!分層夯實!”

喊完,林默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完了!夯土摻入麥秸,增強抗拉強度的技術,是元代以后才系統應用于堤防水利工程的!在這西漢,簡直是天方夜譚!

死一般的寂靜。

幾十道目光,帶著驚愕、疑惑、審視,如同冰冷的利箭,“唰”地一下從四面八方射來,牢牢釘在林默身上。那感覺,比在考古工地被導師抓包玩手機還難受百倍!

王莽的目光也轉了過來。隔著朦朧的晨霧,林默看不清他具體的表情,只覺得那目光沉靜如水,卻又深不見底,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靈魂。

白鹿皮縫制的精致靴子,毫不猶豫地踏入了冰冷污濁的泥沼,濺起的黑點爬上他雪白無瑕的深衣下擺,形成刺眼的污跡。王莽一步步向林默走來,步履沉穩,仿佛腳下不是爛泥而是玉階。

他在林默面前站定,身形比林默略高一些,帶來無形的壓迫感。

“小郎君方才所言,麥秸?”王莽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幾成配比?如何分層?”他的目光落在林默沾滿泥巴、打著補丁的深衣上,又掃過他腰間那個繡著“期末必過”的、格格不入的香囊,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探究。

林默的心跳如擂鼓,聲音控制不住地發虛:“三…三成土,七成草…呃,麥秸。一層泥一層草,層層夯實,需…需用重物反復捶打…”他搜腸刮肚回憶著以前看過的古建紀錄片,硬著頭皮往下編。

王莽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待林默說完,他忽然抬手,解下腰間那塊溫潤剔透、價值不菲的玉珩,隨手遞給身邊一個護衛頭領。

“照這位小郎君所言,速辦。”

“喏!”護衛頭領雙手接過玉珩,如同接過圣旨,立刻帶著幾個人飛奔去找麥秸。

王莽轉身欲走回土丘。就在他轉身的剎那,林默清楚地看到,他袖口內側那半枚夔龍紋銅鏡,再次閃過一道極其細微、卻冰冷刺骨的幽藍光芒!

而林默懷中的碎片,也同步傳來一陣更強烈的灼痛!

“此法,”王莽的腳步頓住,并未回頭,清冷的聲音卻清晰地傳來,“不知載于《考工記》第幾卷?小郎君師承何人?竟通曉如此奇術?”

林默頭皮發麻,正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圓謊,身后的阿升卻像是被貴人垂詢的巨大榮耀沖昏了頭腦,激動地搶前一步,聲音洪亮地喊道:

“回貴人話!我家郎君是弘農郡林縣…”

“住口!”林默魂飛魄散,猛地轉身,一把死死捂住了阿升的嘴!力道之大,差點把瘦小的阿升捂背過氣去。阿升哪知道昨夜王莽已經派人來到家門口了,不說王莽還不一定知道林默樣貌這一說全都暴露了,猶如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扒的一光二凈。

這哪里是偶遇?這分明是羊入虎口!王莽袖中的銅鏡碎片,絕非巧合!他極有可能早已通過某種方式,確認了自己的“異常”,甚至…確認了自己這個“林默”的身份!今日渭水邊的“陷車”,根本就是為他林默量身定做的舞臺!

王莽緩緩轉過身。晨霧似乎散開了一些,林默終于看清了他的臉。年輕,清俊,眉宇間帶著讀書人特有的文雅,但那雙眼睛…深如寒潭,平靜無波,卻仿佛蘊藏著洞察一切的幽光。他看著林默死死捂住阿升嘴巴、臉色慘白如紙的模樣,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極其微妙,似笑非笑。

護衛們正按照林默所說的方法,將收集來的麥秸混入泥土,一層層填入車輪下的深坑,再用粗重的木樁奮力夯實。奇跡般地,那沉重的馬車竟真的被一點點頂了起來,脫離了泥沼!

護衛們發出低低的歡呼。王莽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馬車被重新套好,整個過程,他再未看林默一眼。

車隊重新啟程,青蓋馬車碾過剛剛鋪好的、摻著麥秸的堅實路面,平穩地駛離。護衛們翻身上馬,緊隨其后。

直到最后一輛馬車的影子消失在晨霧彌漫的官道盡頭,林默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松開捂著阿升的手,踉蹌了一步,差點癱倒在泥地里

“走!快走!離開這里!”他一把拽住阿升的胳膊,幾乎是拖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逃離了這片詭異的河灘。泥濘的官道上,只留下兩行倉惶的腳印,和車輪碾過新鋪路面時,那異常平穩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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