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見到老白還沒回來繼續抬尸體，客棧大堂里就自己和楚休兩個人，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客官，我能問點兒事嗎？”

楚休笑著回應道：“我叫楚休，你直接喊我名字便好。”

“楚小哥，你為什么殺了你的那三個同僚啊？你們不都是不良人嗎？”

楚休眉頭微皺，輕聲道：“我的三個同僚，不是死在彌勒大乘教的魔教徒手中的嗎？”

這時，老白急忙從外面跑進來，顧不得自己手上還有血跡，一把拉住老板娘。

“楚小哥，我們老板娘十年前是盲人，后來將眼睛治好了，但有時候看東西還是看不清……”

老白說著的同時，用手在老板娘的胳膊上微微用力一捏。

老板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說錯話了。

“對，我現在到了晚上啊，什么都看不清。

有時候半夜去茅房，看到老白，我都分不清是男是女。”

老白給老板娘一個你廢話真多的眼神。

“楚小哥，我們老板娘眼睛不太行，就讓她先回去了。

我在這里伺候你，你看還有什么吩咐？”

老白說著的同時，推著老板娘。

老板娘也馬上向楚休告辭。

回到了后院之后，老板娘朝著大堂的方向望了一眼。

雖然遠遠地可以看到老白和楚休正在聊著什么，似乎有說有笑的。

可老板娘忽然覺得心里很難受。

洶涌的情緒阻塞在心尖，想要噴涌，卻又無法溢出絲毫。

老白的情誼自己難道看不懂嗎？

自己又不傻。

可十年的等候，只是為了當初在自己不能看到世界的時候，甘愿在自己身旁照顧自己的那個人。

漫長的等待，甚至可能會錯過身邊的人，值嗎？

有時候，老板娘自己也想不清楚。

自己的這一雙眼睛，真的治好了嗎？

為什么自己看不透的，還是那么多。

而此時在大堂之中，楚休吃了幾口菜之后，朝著老白看了一眼。

“還是有點兒寡淡。來點兒酒，陪我一起喝點兒。”

老白尷尬地一笑。

“我一個跑堂的，陪客人喝酒，不太像話吧。”

楚休一臉微笑，態度溫和。

“這一夜不良人和彌勒大乘教，都死了不少人。你們客棧的人，一個都沒死，也不像話吧。”

之前還笑嘻嘻不想喝酒的老白，瞬間就領悟了。

“良辰美景，當飲此杯。”

說著，老白一路小跑，直奔柜臺后面，給楚休拿酒，還拿過來兩個酒杯，一人一杯。

“這一夜，我三個同僚都死在彌勒大乘教的手中。慘，太慘了。”

楚休喝完一杯酒，搖頭感嘆。

只是臉上全部都是拙劣的演技，毫無真實的傷感。

相反，老白的演技就好很多。

“三位不良人，都是我白英鎮的英雄啊！

為百姓而戰，為黎民而死！

可歌可泣，可敬可……嗯……

我干了！”

老白也編不下去了，直接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給楚休和自己都滿上。

楚休笑呵呵地看著老白，發現這老白雖然只是一個跑堂的，但說話辦事，很上道啊！

“此前激戰，你看到我三個同僚如何戰的了嗎？”

老白搖頭嘆息道：“可惜了，如此英姿，我沒看……”

老白說到一半，偷偷朝著楚休瞟了一眼，然后馬上改口：“我沒看全。

只看到那個脾氣火爆的被魔教徒從二樓打下來。

然后……還有？對對對，還有……

還有……手持木杖的那個人，兵刃被奪……

慘啊！太慘了！”

楚休微笑著點了點頭。

老任的杖中刀被彌勒大乘教的人搶走，所以殺不良人的，便是彌勒大乘教之人。

我楚休自己也不是沒自己的兵刃，我怎么可能搶同僚的兵刃殺人呢。

楚休和老白，一邊碰杯，一邊吃菜。

門啟千山靜，庭空一鑒開。

月移霜影落，風送晚涼來。

此刻的楚休，不知道是因為有吃有喝，所以心情好了不少。

還是老白坐在自己旁邊，陪著自己喝酒，讓自己的情緒變得正常了許多。

楚休竟然感覺自己的頭沒之前那么疼了。

甚至，楚休的左眼掃過客棧的大堂。

無論是看到還有一些沒被老白抬出去的尸體的位置與姿態；還是看到一些地上的血跡。

楚休感覺自己似乎通過地上的血跡、兵器散落的位置、桌案破損的情況，竟然有種能復原出此前在這里發生戰斗畫面的感覺。

雖然自己本就是這一戰戰斗的參與者。

但楚休就是有一種感覺，自己的左眼，似乎可以捕捉到這些細節，然后將這些細節還原。

忽然，楚休意識到，這似乎是老任的記憶碎片里的一些經驗。

尚忠錫想要抓捕盜圣，奪回他的賬本。

自然不可能派來三個泛泛之輩。

老沙、老任和老范三個人，戰力雖然不是頂尖，但在辦案方面，都有各自的專長。

偏偏，他們的這部分經驗，有不少都化作記憶碎片，被自己獲得。

楚休將這些還沒處理完的記憶都放在自己的“線索”之中，此刻隨著記憶的消化，而讓自己的洞察力和現場分析能力，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當然，楚休知道，這也可能和自己的左眼有關。

但具體情況，自己還需要再研究。

因為就在剛剛，楚休發現了一件更為重要，而且還很有趣的事情。

那就是此刻在大堂之中，只有自己和老白兩個人。

或者說，只有他們兩個活人。

不遠處，還有幾具尸體。

自己見到的血腥殺戮的畫面太多了。

就算是自己面前有幾具尸體被開膛破肚，自己都能繼續吃下去。

可老白不過就是一個客棧里跑堂的，他也坐在自己旁邊，吃得下去。

這就很不一般了。

“老白，你知道我這一次的任務，就是來抓捕盜圣的吧？”

老白點了點頭，說道：“可惜，這盜圣據說在江湖之中失蹤了十年，不知去向，怕是不好抓吧。”

楚休點了點頭，然后忽然問道：“老白，你姓白，盜圣也姓白。

你要是盜圣，該多好啊！”

之前還笑嘻嘻的老白，瞬間就不嘻嘻了。

只見老白一聲嘆息，扭頭朝著后院的方向望了一眼。

“可惜，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