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我們可以守。守得住嗎？用五千人，去填三萬人的肚子？扯淡！”

“有人說，朝廷會派援軍。你們信嗎？我反正不信！”

江寒的話，粗俗，卻直白得像一把刀子，狠狠扎進每個老兵的心里。

“所以，老子不守了！”

他的聲音驟然拔高，如同平地驚雷！

“今晚，我們不當待宰的羔羊，我們去做獵人！去做一把捅進敵人心臟的尖刀！”

“我們要去燒了他們的糧草！讓那三萬大軍，在三天之內，變成一群連刀都舉不起來的餓死鬼！”

他環視四周，目光如狼。

“此去，九死一生！怕死的，現在退出，還來得及！我江寒，絕不強求！”

校場上，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一個人動。

三千道目光，如同三千團燃燒的火焰，死死地盯著江寒。

“好！”

江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森然。

“都是我江寒的好兄弟！都是帶種的爺們！”

“此戰若勝，功在千秋！此戰若敗，馬革裹尸！我，江寒，與你們同生共死！”

他猛地抽出腰間長刀，刀鋒直指北方黑暗的盡頭，發出一聲震徹夜空的咆哮！

“出發！”

夜色之下，江寒一騎當先。

山道崎嶇的僅容一馬通過。

左側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右側是嶙峋的峭壁，冷風從崖底倒灌上來，刮在臉上像刀子。

江寒騎在最前，身下的戰馬每一步都踩得極穩。

他早已將這條被當地人稱作“鬼見愁”的山道走了不下十遍，閉著眼睛都能摸清哪里有暗坑，哪里有浮石。

他身后，三千黑甲騎士如同一條沉默的黑色長龍，蜿蜒在這絕險之地。

馬蹄上厚厚的棉布，將本該清脆的蹄聲，悶成一聲聲幾乎不可聞的“噗噗”聲，騎士們緊抿著嘴唇，只用眼神和最簡單的手勢交流。

緊張的氣氛，在隊伍里無聲蔓延。

一個年輕的騎士腳下一滑，險些墜下山崖，被身旁的老兵一把拽住，老兵沒有說話，只是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想死，也別連累大家！

年輕騎士嚇出一身冷汗，死死抓住韁繩，再不敢有絲毫分神。

江寒沒有回頭。

他知道，他都聽見了。

但他更相信，這些跟著他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知道該怎么做。

這支軍隊的魂，已經被他用一場豪賭，徹底擰成了一股繩。

終于，在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之前，隊伍走出了“鬼見愁”。

前方地勢豁然開朗，一片廣闊的平原盡頭，無數營帳連綿起伏，星星點點的篝火如同鬼眼，正是北狄大軍的后營所在。

空氣中，飄來牲畜的膻味和劣質馬奶酒的酸腐氣。

“停！”

江寒一個手勢，三千鐵騎瞬間靜止，融入山腳的陰影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他翻身下馬，動作輕盈得像一只貍貓。

“李洋！”他低聲喝道。

“在！”

李洋帶著二十名精銳，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身邊，每個人都背著特制的飛爪和短弩，腰間掛著淬毒的匕首。

“看到那幾個箭塔了嗎？”江寒指向遠處幾個模糊的黑影。

“看到了，將軍。”李洋的聲音壓得很低。

“給我拔掉。要干凈，要快，不能發出一點聲音。”江含的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半炷香，夠不夠？”

“足夠！”

李洋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將軍，您就聽好吧。”

他一揮手，二十道黑影瞬間散開，如蜘蛛般悄無聲息地撲向北狄大營的外圍。

江寒靠在一塊冰冷的巖石上，手掌輕輕摩挲著刀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能聽到自己心臟有力的跳動聲，也能感覺到身后士兵們壓抑的呼吸。

他抬起頭，望向那片沉睡的營地。

那里，有三萬北狄精銳的命脈，燒了它，北狄大軍不攻自破，燒不了，他和這三千兄弟，就是給人家送菜。

他賭上了所有。

賭北狄人自大輕敵，賭他們想不到會有人敢從“鬼見愁”繞后，賭后營守備如他所料，是一群廢物。

突然，遠處最高的那個箭塔上，一簇篝火晃動了一下，然后……熄滅了。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一盞盞代表著警戒的“眼睛”，在夜幕中接二連三地永遠閉上了。

半炷香，分秒不差。

李洋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江寒面前，臉上濺著幾點溫熱的血，他做了一個“完成”的手勢，嘴角揚起，像一頭捕獵歸來的孤狼。

“將軍，里面的崗哨比豬還能睡，不少人懷里還抱著酒囊。”

江寒點了點頭。

很好。

和他預料的，一模一樣。

他緩緩站直身體，目光掃過身后那三千雙在黑暗中亮得驚人的眼睛。

他沒有再做任何動員。

此時此刻，任何言語都是多余的。

他舉起右手，三根手指豎起，然后，一根一根地，緩緩收回。

三。

二。

一。

當最后一根手指收回掌心的瞬間，他猛地向前一揮！

“殺！”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咆哮，從三千個喉嚨里同時迸發出來！

轟隆隆！

大地，開始顫抖！

三千黑甲騎士，如同掙脫了牢籠的洪荒猛獸，分作五股黑色的鐵流，從五個不同的方向，以一種無可阻擋的決絕姿態，狠狠撞向那片看似平靜的營地！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也是人最困乏的時候。

北狄的士兵們還在夢中回味著昨日的劫掠，或者幻想著攻破孤城后的狂歡。

馬蹄聲，將他們從夢中驚醒。

“敵襲！敵襲！”

凄厲的嘶吼聲劃破營地的寧靜。

一個剛剛睡醒的北狄百夫長，揉著惺忪的睡眼沖出帳篷，還沒來得及看清發生了什么，一柄雪亮的馬刀就從他眼前一閃而過。

他的世界，瞬間被染成了血紅色。

沖鋒的騎士們根本不與這些零星的抵抗糾纏。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糧草！

“扔！”

伴隨著一聲聲怒吼，一個個黑乎乎的陶罐，劃出致命的拋物線，被狠狠砸向那些堆積如山的糧草垛、堆滿箭矢的輜重車、以及儲存著牛油馬油的巨大皮囊！

砰！砰！砰！

陶罐碎裂的聲音，清脆而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