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間里，三個人，三種截然不同的焦慮。

阿鬼，那個永遠頂著黑眼圈的青年，正神經質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他面前的八塊屏幕上，綠色的代碼流如同一場絕望的瀑布，反復沖刷，卻始終無法突破那堵由SERA金色徽章構成的、密不透風的防火墻。

“媽的！媽的！媽的！”

他低聲咒罵著，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噼啪作響“這個荊棘鳥研究所，簡直就是個烏龜殼！所有的物理端口全部關閉，用的還是獨立量子加密網絡！我連條門縫都摸不進去！”

旁邊，一個頭發花白，身材佝僂，臉上布滿了深刻皺紋的瘸腿男人，老歪，正坐在一張小馬扎上，用一塊沾了核桃油的鹿皮布，一遍又一遍地、機械地擦拭著手里的一枚清代銅錢。

他的動作很慢，很用力，仿佛想把那銅錢上的包漿都給擦掉，以此來掩蓋他內心的恐慌和無力。

老金嘆了口氣，關上暗門，走到工作臺前，那里攤著一張巨大的、泛黃的蓮花市地下管線工程圖，他拿起一支紅色的油性筆，在上面重重畫了一個圈。

“怎么，你們夢之神域，也是來我們這兒避難的？”阿鬼看到零他們那副鼻青臉腫、士氣低落的模樣，語氣不善地問道。

零沒有理會他的嘲諷，他那雙冰冷的眸子掃過全場，最后，落在了老金面前那張巨大的地圖上，以及地圖上用紅筆圈出的、無比醒目的幾個字【荊棘鳥】。

“看來，你們的消息，也不算太慢”

“你們是來……救他們的？”老歪抬起頭，看著這群剛打了敗仗的“援軍”，眼神里充滿了懷疑。

然而，零卻搖了搖頭。

“不”

他淡淡地說道“我是來……干一票大的”

全場，皆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個渾身散發著“我不是在開玩笑”強大氣場的男人身上。

零走到地圖前，伸出修長的手指，在上面輕輕一點。

他點的不是荊棘鳥研究所。

而是，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個地方。

“溺亡碼頭A-3號倉庫”

老金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里，第一次閃過一絲精光。

“阿鬼”零轉過頭，看著那個還處于震驚中的技術宅，語氣不容置疑。

“我要你在一小時內，破解SERA的物資運輸路線，尤其是，那批剛從溺亡碼回收回來的心核原石”

心核原石。

聽到這個詞，老金的眼神，徹底變了。

“你的意思是……”

“圍魏救趙？”

阿鬼瞬間反應了過來，他那雙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興奮的火焰“不對！這不是圍魏救趙！你這是想……直接炸了他們的軍火庫啊！”

“沈明淵最看重的，除了他的夢核計劃，就是這些從各種靈體和靈契師身上搜刮來的心核”

零的聲音依舊冰冷“他想用林夏的能力，去校準這些心核的時間流，最終將它們打造成一件……足以重啟整個世界的武器”

“所以，想要讓他把林夏從荊棘鳥里吐出來，最快的辦法，就是動他的寶貝疙瘩”

是啊，打不過，救不了，那就……換家！

我打不掉你的水晶，那我就去偷你的超級兵！

“可是，SERA的運輸路線是最高機密，而且每次都走不同的加密通道……”阿鬼雖然興奮，但理智還在。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

一個懶洋洋的、帶著電音特效的熟悉聲音，從零的身后響起。

“你搞不定，不代表本大爺搞不定啊”

沈輕舟，那個剛剛還垂頭喪氣、懷疑人生的中二少年，不知何時已經重新振作了起來。

他推了推額頭上的護目鏡，上面閃爍的代碼，重新恢復了那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攻不進他的量子網絡，那咱們……就從夢里進去唄”

他走到阿鬼那臺已經瀕臨死機的電腦前，伸出手。

“怎么樣，菜鳥黑客？有沒有興趣，跟真正的次元駭客，學兩招？”

阿鬼看著他，又看了看零，最后，重重地地點了點頭。

“媽的！干了！”

“等等”

一直沉默的老金，突然開口了“就算我們成功截胡了那批心核，怎么保證沈明淵會為了它們，而放棄林夏？”

“誰說要截胡了？”

零轉過頭，看著老金，緩緩地，勾起了一抹極其罕見的、帶著幾分森然與瘋狂的笑容。

“我要的不是那些石頭”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遍體生寒的計劃。

“我要的，是……把這顆定時炸彈，親手塞回到沈明淵的……嘴里！”

……

半小時后。

一名代號為“扳機”的SERA低階數據分析員，正趴在自家公寓的電腦桌上，沉沉睡去。

他已經連續加班了七十二個小時，眼前的代碼都變成了扭曲的蟲子，大腦早已是一片漿糊。

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無比真實的夢。

夢里，他正身處一個巨大無邊的圖書館中，書架高達千米，直插云霄。

每一本書上，都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個不斷變化的、由0和1組成的代碼。

這里，是他大腦里數據庫的具象化。

突然，整個圖書館劇烈地震動起來。

天花板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一道七彩的、由無數像素塊和馬賽克組成的光柱，轟然砸下！

“扳機”驚恐地抬頭，他看到，光柱之中，一個巨大到無法想象的、不可名狀的身影，緩緩降臨。

那身影沒有固定的形態，仿佛由無數雙閃爍著代碼的眼睛和盤繞著網線的觸手構成。

它的每一次呼吸，都讓整個圖書館的數據流為之紊亂。

“凡人”

一個宏大的、帶著神明威嚴的、自帶電音混響的聲音，直接在他的靈魂深處響起。

“汝，渴望知識嗎？”

那道身影的一根觸手，輕輕點在了他的額頭上。

“扳機”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被格式化后，又被灌入了TB級的、來自更高維度的信息。

那些他曾經覺得艱澀難懂的量子加密算法，此刻在他眼中，變得像1+1=2一樣簡單。

【吾乃次元的監視者，數據的統御者，代碼的最終解釋權所有者】

【汝，卑微的信徒，獻上汝的虔誠，吾將賜予汝……破譯荊棘鳥防火墻的無上智慧】

夢里的“扳機”，早已被這神跡般的景象嚇得屁滾尿流，他跪倒在地，五體投地，用盡全身力氣，哭喊著，獻上了自己的“祭品”。

那是一串，他曾經死也記不住的、長達一百二十八位的，SERA物資運輸網絡的……最高訪問密鑰。

【很好，信徒】

【智慧已賜予汝】

【去吧，去創造屬于汝的傳說】

那宏大的聲音漸漸遠去，七彩的光柱緩緩消失。

“扳機”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他大口喘著氣，臉上還殘留著夢中那極致的恐懼與狂喜。

他甩了甩頭，以為只是一個荒誕的夢。

但當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自己面前那片寫滿了代碼的屏幕時，他愣住了。

那些曾經如同天書般的代碼，此刻，在他的眼中，竟然變得……清晰無比，簡單明了。

“我操……我好像……開竅了？”

他發出一聲狂喜的、不敢置信的驚呼，立刻撲到了電腦前，雙手在鍵盤上化作一片殘影，開始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了什么的……加班。

而在“舊書齋”里。

“臥槽！”

一聲同樣充滿了震驚，卻飽含著無盡崇敬的驚呼，從阿鬼的嘴里炸響。

他呆呆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屏幕，那上面，一條條綠色的、代表著成功的提示框，正瘋狂地彈出。

就在剛剛，他親眼見證了沈輕舟戴上一個看起來就很貴的頭戴式VR設備，然后嘴里念念有詞地躺了下去。

緊接著，不到十分鐘。

那堵他耗費了三天三夜，連一絲裂縫都沒能找到的、固若金湯的SERA防火墻，就像被人從內部輸入了GM指令，一層一層地，自動對他敞開了所有的大門。

無數加密的、標著“絕密”字樣的文件，像一群脫光了衣服的美女，排著隊，扭著腰，爭先恐后地往他的硬盤里鉆。

“搞……搞定了？”阿鬼的聲音都在發顫。

這他媽已經不是黑客技術了！

這根本就是……神學！

這他媽就是傳說中的“遇事不決，量子力學；解釋不通，穿越時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