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棺中阿婆
- 棺隙
- 洛樂瑤
- 6532字
- 2025-06-25 03:14:05
凌晨三點,電話鈴炸開了我混沌的睡眠。
黑暗中摸索著抓過手機,冰涼的塑料殼貼在耳廓上,聽筒里立刻灌滿了嘩啦啦的雨聲,像是有人把一盆冰冷的碎石子直接倒進了我的耳道。
父親的聲音從這片嘈雜混亂的雨聲深處浮起來,虛弱又飄忽,像是被水浸透又擰干的紙,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難以言喻的濕氣。
“……阿婆……走了……”聲音被電流和雨聲切割得支離破碎,斷斷續續地傳來,“……快回……霧山……”
“嗶”的一聲,電話斷了。
忙音單調地響著,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空洞地敲打著我的耳膜。
我握著手機,那濕冷的觸感仿佛還粘在皮膚上,揮之不去。
窗外是城市深夜特有的、帶著光污染的昏沉,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模糊了遠處霓虹的光斑,像一只只流淚的眼睛。
霧山村……那個藏在重重疊疊大山褶皺里、終年被潮濕霧氣包裹的故鄉,此刻在父親破碎的言語里,陡然變得無比清晰又無比遙遠,帶著一種冰冷黏膩的質感,緩緩地漫上心頭。
天還沒亮透,我就把自己塞進了最早一班開往那個方向的長途汽車。
車子在蜿蜒盤繞的山路上顛簸、爬行,像一只疲憊不堪的老甲蟲。
車窗外的天色始終是鉛灰色的,濃得化不開的雨云低低壓著連綿起伏的山巒。
山壁是濕漉漉的深綠,峭壁上垂掛下來的藤蔓吸飽了水汽,沉甸甸地耷拉著。
雨點噼噼啪啪地砸在車頂和玻璃上,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把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簾之中。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和植物腐敗的氣息,從半開的車窗縫隙里鉆進來,冰冷地鉆進肺腑,帶著一種陳年的、屬于泥土深處的陰寒。
車子在一個簡陋得幾乎不能稱為車站的地方把我放下。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泥濘不堪的小路,獨自走向那個藏在山坳里的村莊。
腳下的黃泥漿黏性極強,每拔一次腳都像要費盡全身力氣,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
雨水順著額發流進眼睛,又澀又涼。
霧山村那幾片熟悉的、陳舊發黑的瓦頂終于在雨幕中顯露出來,幾縷稀薄的炊煙剛從煙囪里冒出來,就被沉重的雨水狠狠砸散,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這村子本身就在抗拒著生氣。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葉子被雨水沖刷得油亮,虬結的枝干在灰白的天幕下伸展,活像一只只扭曲的、向上抓握的枯手。
越靠近村口那間熟悉的土坯房,一種無形的沉重就越是清晰地壓下來,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半透明的膠質。
院門敞開著,里面黑壓壓地聚集著不少人影。
男人們大多沉默地蹲在屋檐下或墻根邊,悶頭抽著劣質的旱煙,煙霧在潮濕的空氣中凝滯不散,辛辣嗆人。
女人們則聚在灶房那邊,低低的、壓著嗓子的絮語聲像一群受驚的蜜蜂在嗡嗡作響,偶爾夾雜著一兩聲極力壓抑的、短促的抽泣。
空氣里飄蕩著紙錢焚燒后特有的焦糊味、劣質線香的甜膩煙氣,還有一股若有若無、卻揮之不去的潮濕霉味——那是老房子深處透出來的、歲月沉淀下的陰冷氣息。
院子的正中央,停放著一口深褐色的棺材。
厚重的棺木被雨水打濕,顏色顯得更深,像一塊巨大的、吸飽了水的陰沉木。
棺蓋已經嚴絲合縫地蓋上了,上面落著幾滴渾濁的雨水,像凝固的淚。
幾枚粗大的、黃銅色的壽釘,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冰冷的光,深深地楔入木頭里,宣告著一種不可逆轉的隔絕。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墜,喉嚨里像堵了一團浸了水的棉花,悶得發慌。
終究是……沒趕上最后一面。
“小默?回來了?”一個嘶啞疲憊的聲音在我身側響起。
我轉過頭。
父親不知何時已站在旁邊。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佝僂著背,眼窩深陷,里面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渾濁不堪。
眼瞼下方是兩團濃重的青黑,臉頰瘦削得幾乎脫了形,顴骨高高地突出來。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沾著泥點的舊褂子,袖口磨損得起了毛邊。
他抬起枯瘦的手,抹了一把臉,粗糙的皮膚刮過同樣粗糙的胡茬,發出沙沙的輕響。
“爸……”我喉嚨發緊,只擠出一個字。
“回來了就好……回來就好……”
父親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他努力想扯動嘴角,但那弧度比哭還難看。
“你阿婆……走得很……安詳。半夜里,沒遭罪,就那么睡過去了……”
他的目光無意識地飄向那口沉默的棺材,眼神空洞,仿佛穿透了棺木,看到了里面某個靜止的畫面。
他微微佝僂的肩背在濕冷的空氣里顯得格外單薄脆弱。
“安詳”兩個字從他干裂的嘴唇里吐出來,輕飄飄的,沒有一絲重量,落在這滿院的紙灰和雨水里,更像是一句蒼白無力的自我安慰,聽在我耳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像是一根細小的冰刺,悄無聲息地扎進了我的神經末梢。
我沉默地點點頭,喉嚨里堵得厲害,一個字也說不出。
腳步沉重地挪到那口深褐色的棺材旁。
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棺蓋上濺開細小的水花。
手指無意識地抬起,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輕輕撫上冰涼的棺木。
木頭粗糙的紋理貼著指腹,冰冷、堅硬,帶著一種死物的絕對沉寂。
我緩緩地移動著指尖,感受著那木頭特有的涼意,仿佛想通過這層隔板,最后一次觸摸到里面那個曾經無比熟悉、此刻卻無比遙遠的人。
就在這時——
滋啦……
一聲極其輕微、極其短促的刮擦聲,透過厚重的棺木,清晰地鉆進了我的耳朵里!
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了!指尖的觸感猛地變得無比清晰,那聲音……那聲音絕不是木頭熱脹冷縮的呻吟,也不是蟲蟻的啃噬!
它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質感,一種……帶著潮濕肉感的摩擦感!就像……就像是……指甲!
是人的指甲,在極度絕望和黑暗中,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緩慢地、一下又一下,刮過粗糙木板內壁的聲音!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撫在棺木上的手觸電般僵住,指尖冰涼麻木,全身的寒毛瞬間倒豎!
“阿婆?”一個破碎的、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悸的低喃,不受控制地從我喉嚨深處溢出。
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卻像投入死水的一塊巨石,在我自己的腦海里轟然炸響!
幾乎是同時,一只粗糙厚重、帶著驚人力量的手掌,鐵鉗般重重地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力道極大,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幾乎要將我的肩胛骨捏碎,也瞬間壓下了我下意識想要撲向棺蓋的沖動!
一股濃烈嗆人的旱煙味猛地竄入鼻腔,混雜著老人身上特有的、略帶酸腐的體味。
我驚駭地扭過頭。
是村長。
他那張布滿刀刻般深紋的臉就在我眼前,渾濁的黃眼珠死死地釘在我臉上,眼神銳利得像要剜進我的骨頭里,里面翻涌著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警告?恐懼?
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兇戾?
“娃子!”村長的聲音壓得極低,像從喉嚨深處碾磨出來的砂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和一種滲入骨髓的寒意。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重重砸在我耳邊。
“別碰!也別問!”
他的手指像鐵箍一樣緊緊扣著我的肩,力道沒有絲毫放松,反而更深地嵌進我的皮肉里,傳遞著一種無聲的威脅。
他那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我,仿佛要看穿我靈魂深處的驚濤駭浪。
“按老規矩……”
他頓了頓,粗重的呼吸帶著濃重的煙味噴在我臉上,“……她該在第七天回魂!現在開棺……”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音,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篤定和森然,“……驚了煞氣,破了地脈……全村都要遭殃!誰也……活不成!”
“回魂”?
“驚煞”?
“全村遭殃”?
這些只在老輩人口中偶爾聽聞、帶著濃重迷信色彩的詞語,此刻從村長嘴里如此凝重地吐出,配合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兇戾,像冰冷的毒蛇,猛地纏住了我的心臟,勒得我幾乎窒息。
他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鉤子,充滿了無聲的威脅。
周圍屋檐下蹲著的男人們,目光也若有若無地掃了過來,眼神麻木而空洞,帶著一種山石般的沉默和冰冷。
那些嗡嗡的低語聲也消失了,整個院子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只有雨水敲打瓦片和地面的單調聲響,嗒…嗒…嗒…像倒計時的秒針,敲在緊繃的神經上。
父親站在幾步開外,依舊佝僂著背,仿佛對這邊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又或者……是刻意地不去察覺。
他眼神空洞地望著那口棺材,嘴唇無聲地蠕動著,像是念著誰也聽不清的禱詞,那張布滿愁苦和絕望的臉上,只有一片認命般的死灰。
村長的手終于緩緩松開,但那股沉重的壓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卻留在了我的肩頭,沉甸甸地墜著。
他不再看我,只是用那渾濁的眼睛掃了一眼棺材,又掃了一圈沉默的眾人,那眼神像在無聲地宣告著某種不可違逆的鐵律。
“守靈……規矩不能亂。”
他丟下這句話,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嘶啞,卻依舊冰冷,“都警醒著點!”
說完,他轉身走向屋檐下,蹲回原來的位置,重新摸出旱煙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煙霧繚繞中,那張布滿溝壑的臉顯得更加陰沉莫測。
院里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鐵塊。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肩膀被村長捏過的地方隱隱作痛,而那棺木深處細微的、令人絕望的刮擦聲,似乎還在耳膜深處隱隱回蕩,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緊緊勒住了我的心臟。
指甲刮過棺木的聲音,父親空洞的“安詳”,村長眼中那赤裸裸的警告和恐懼……像無數冰冷的碎片,在我混亂的腦海里瘋狂旋轉、碰撞。
阿婆……她真的“走得很安詳”嗎?
那聲抓撓……難道……難道只是我的幻覺?是連日奔波、悲痛過度下的幻聽?
不!那觸感太真實!那聲音太清晰!帶著一種生命在絕境中掙扎的、令人頭皮炸裂的質感!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從腳底纏繞上來,死死勒緊。
然而,一種更強烈的、混雜著憤怒和巨大疑問的沖動,卻在這恐懼的冰殼下瘋狂滋長,像即將破土的毒芽。
他們到底在隱瞞什么?那口厚重的棺材里,究竟……裝著怎樣的真相?
難道就因為那所謂的“老規矩”,就因為虛無縹緲的“煞氣”,就要任由一個可能還活著的人,在黑暗和絕望中窒息、腐爛嗎?!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毒火一樣灼燒著我的理智。
我不能!我絕對不能就這樣等著!等著那所謂的“第七天回魂”!那太荒謬!太殘忍!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仿佛被拉長、浸泡在冰冷的膠水里。
守靈的夜晚漫長而煎熬。靈堂設在堂屋正中,那口深褐色的棺材是唯一的、令人窒息的核心。
慘白的蠟燭在棺頭搖曳著微弱的光,火苗被不知何處鉆進來的冷風吹得忽明忽暗,將跪在蒲團上的人影扭曲地投射在斑駁的土墻上,如同幢幢鬼影。紙錢在火盆里燃燒,發出嗶嗶啵啵的輕響,卷曲成黑色的灰燼,又被無形的氣流卷起,打著旋兒飄散。
線香燃燒的甜膩氣味混合著木頭、蠟油和一種越來越明顯的、難以形容的淡淡異味,在狹小密閉的空間里淤積、沉淀,悶得人胸口發堵。
我跪在父親旁邊的蒲團上,膝蓋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覺。
父親始終沉默著,像一尊被抽空了靈魂的泥塑,只有偶爾極其輕微地換一下支撐腿的動作,才顯示出他還是個活物。
他的眼皮沉重地耷拉著,掩蓋著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仿佛所有的悲傷和力氣都已耗盡。
他不再看我,或者說,他刻意地回避著我的視線。
村長則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或者更準確地說,像一頭蹲伏在陰影里的兇獸。
他幾乎整夜都待在靈堂角落的一張破舊木椅上,很少起身,也很少說話。
那桿油膩發亮的銅煙鍋成了他的標志,吧嗒吧嗒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的眼睛半瞇著,渾濁的目光卻像探照燈一樣,時不時地掃過整個靈堂,尤其在掃過我身上時,總會多停留一瞬。
那目光帶著一種審視、警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警告。
每當我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那口棺材,或者身體稍有異動,他那半瞇的眼睛便會倏然睜開一線,渾濁的瞳孔里射出針一樣銳利的光,無聲地釘在我身上,讓我剛剛升起的任何念頭都瞬間凍結。
他像一張無形的、充滿壓迫的網,嚴密地籠罩著這間靈堂,籠罩著那口棺材,也籠罩著我心底那點瘋狂滋長的念頭。
每一個夜晚,都在這種無聲的對峙和令人窒息的壓抑中緩慢爬行。
燭火搖曳,墻上的鬼影晃動,香燭燃燒的氣味越來越濃,混雜在其中的那股難以言喻的、淡淡的異味,也似乎……越來越清晰了。
那不是單純的霉味,更不是紙灰的味道,它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令人不安的……生的氣息?還是……腐的氣息?
第三天夜里,守靈的人似乎比前兩天更少了些。
或許是連日熬夜的疲憊,或許是某種難以言說的恐懼在發酵。
父親蜷在角落一張墊了草席的條凳上,背對著棺材,發出沉重而疲憊的鼾聲,那鼾聲里都帶著一股心力交瘁的絕望。
村長依舊守在他的老位置,那把破木椅仿佛已經和他融為一體。
他歪著頭,下巴抵在胸前,下巴抵在胸前,銅煙鍋松松地攥在手里,搭在膝蓋上。
吧嗒吧嗒的聲響早已停止,只有他胸腔里發出拉風箱般的、緩慢悠長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在寂靜的靈堂里顯得格外沉重。
他睡著了?
我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隨即瘋狂地擂動起來,像一面被重錘敲打的破鼓,撞擊著我的肋骨,發出沉悶的巨響,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機會!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變得冰冷。
我強迫自己保持跪姿,一動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只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鎖定角落那個佝僂的身影。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村長的呼吸依舊沉重而規律,沒有絲毫變化。
屋子里只剩下蠟燭燃燒偶爾發出的輕微嗶剝聲,以及父親那沉重壓抑的鼾聲。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也許就……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恐懼和孤注一擲的勇氣猛地攫住了我。
我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入肺腑,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
然后,我像一只受驚的壁虎,開始用膝蓋和手肘極其輕微地、一寸一寸地向后挪動身體。
蒲團粗糙的表面摩擦著膝蓋和褲腿,發出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沙沙聲,但在我的耳朵里,卻如同雷鳴。
每一次挪動,我的心臟都像是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全身的神經繃緊到了極限,隨時可能斷裂。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黏膩冰冷。
挪出靈堂門口那低矮的門檻時,我的后背衣衫已經完全濕透,緊貼在皮膚上,冰涼一片。
我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那沉睡的村長,生怕那渾濁的眼睛突然睜開,帶著洞穿一切的目光將我釘在原地。
屋外,夜色濃重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但空氣依舊飽含著濃重的水汽,冰冷刺骨。
慘淡的月光極其吝嗇地從厚重云層的縫隙里透下幾縷,微弱地灑在濕漉漉的院子里,映照著水洼里破碎的倒影,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灰藍之中。
我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幽魂,緊貼著冰冷濕滑的土墻,屏住呼吸,一步一頓,挪向堂屋的后窗。
那里,離停放棺材的位置最近。
土墻粗糙的顆粒感透過單薄的衣衫硌著皮膚,寒意直透骨髓。
每一步落下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一片枯葉或一塊松動的石頭,發出驚動死寂的聲響。
堂屋后窗那扇破舊的木格窗欞就在眼前,窗紙早已殘破不堪,只剩下幾縷襤褸的紙片在夜風中微微顫動。
我蜷縮在冰冷的墻根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幾乎要撕裂胸骨跳出來。
我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冰冷的痛楚,每一次呼氣都噴出濃重的白霧。
冰冷的恐懼像無數細小的冰針,扎遍全身,但那個念頭——那個關于棺木內聲音的念頭,那個關于阿婆可能還在黑暗里掙扎的念頭,卻像滾燙的烙鐵,死死燙在我的意識深處,壓倒了所有的退縮。
再等等……再等等……等里面的人徹底睡沉……
我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腥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側耳傾聽著靈堂內的動靜。
村長的鼾聲依舊沉重悠長,父親的鼾聲也還在繼續。
只有蠟燭燃燒的細微聲響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就是現在!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像是帶著冰碴,刺得肺腑生疼。
隨即,我鼓足全身僅存的、混雜著恐懼和孤勇的力氣,雙手扒住窗臺冰冷的磚石,身體猛地向上一躥!
粗糙的磚石邊緣狠狠磨蹭著手掌的皮肉,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但我完全顧不上了。
我的眼睛死死貼向那扇破舊的、糊著殘破窗紙的木格窗欞。
視線穿過窗欞扭曲的縫隙和窗紙破開的窟窿,急切地投向靈堂深處,投向那口在昏暗燭光下沉默矗立的深褐色棺材!
慘白的燭光在棺頭搖曳不定,將棺材的輪廓映照得更加陰森。
棺材蓋嚴絲合縫,幾枚粗大的黃銅壽釘在燭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點,像幾只不懷好意的眼睛。
我的目光如同最細密的梳子,一寸寸、一分分地掃過那厚重的棺蓋邊緣,每一個可能的縫隙都不放過。
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流進眼睛里,帶來一陣酸澀的刺痛,我也不敢眨眼。
就在我的視線掃過靠近棺材頭部、棺蓋與棺身結合的那條縫隙時——
我的呼吸,連同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徹底凝固了!
月光!是月光!不知何時,一小片慘淡冰冷的月光,極其刁鉆地從堂屋另一側某個破洞或者縫隙里鉆了進來,不偏不倚,正好斜斜地投射在棺材頭部的位置!
就在那片微弱得幾乎隨時會熄滅的月光映照下,在那條本應嚴絲合縫的、漆黑的棺蓋縫隙里——
赫然夾著一縷東西!
那是一縷頭發!花白的、枯槁的、屬于老人的頭發!
它就那么突兀地、刺眼地卡在那里,一端露在冰冷的月光下,另一端則深深地隱沒在棺蓋與棺身結合的那條黑暗縫隙里。
而更讓我魂飛魄散的是——
那縷花白的頭發,正在……動!
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粘滯遲澀的質感,正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一點點地、堅定不移地……往那棺材內部的、絕對的黑暗深處……拖拽!
打賞返現,男神們爭著讓我當榜一
【多男主、bg、雄競、非傳統神豪文,系統占比不大】沈昭意綁定了一個系統——只要給男人花錢,就會獲得不定額返現。但卻有個奇葩的規定:比例需按顏值來算。于是,她被迫開啟了一場幕后“精致養魚,養精致魚”的實驗。在不露臉的賽車手那兒試探性消費,卻被對方當成未成年,手把手教她如何申請退款;給高冷禁欲的醫學博主刷個華子,換來一句“沖動消費是不正確行為,建議預約一下精神科”;打賞語音廳哄睡主播,沒成想角色互換,對方的失眠癥被自己給治好了。……本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不料魚兒們逐漸開始真心換真心。“沈小姐,打賞的錢已經足夠買下我的終身出診權,你確定不要?”“獎杯歸車隊,我歸你。”“如果你需要,我永遠在深夜等候。”劇情逐漸走歪,沈昭意力挽狂瀾的同時,還不忘跟退役愛豆型帶貨主播合伙創業,與舞蹈區反差兄弟倆開工作室。至于嘴硬心軟男大陪玩,嗯,再去下一年的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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